丟下一句“自己找車回去”,那輛寶藍色跑車躥進前麵一片未開發的小樹林。
車子顛簸在不平坦的路上,依著蕭振清給的地址,他往樹林深處開去,果然在重重掩映後一間殘破的小木屋。
遠遠熄了火,他從車上下去,貓著腰一點一點接近木屋。
彤小鏡快被餓死了,人虛弱得像一灘爛泥。從昨天下午開始,她有整整二十八個小時沒有東西吃,沒有水喝,那個女人是個變態……
手腕上的疼已經漸漸麻木,初始的滾燙到現在開始慢慢的變冷,不知道是流得太多快要幹涸凝結還是她就要死了,她仰頭看著結滿蜘蛛網的天花板,眼前開始泛白,一陣一陣的白,像有什麼糊在眼睛上似的。
那個變態女人,在她手腕上狠狠割了一刀,再不止血,她就要失血過多而死了。而在這樣關鍵的時刻,彤小鏡尤惦記著兩件事,第一,她肚子好餓,就這麼死了會當餓死鬼的,她不幹啊;第二,連害她的人臉都沒瞧見,這麼去見閻王,要是閻王問起來,她可怎麼回呢?死也是個冤枉鬼……
至於藏在心底裏的一件事,她還沒和陳安東問清楚,還沒打定主意是原諒還是不原諒,她已經不敢去想了,越是想,越是覺得自作自受,要是一拳揍出陳安東的解釋來,或許她現在就不會在這兒等死了。
她本來就不是淑女的人,本來就不是個矯情做作的人,怎麼輪到感情這回事上就鬧起來了呢?像對付流氓地痞那樣,陳安東有事瞞著她,她一拳揍過去,威逼利誘,要是他不肯說就打掉他的門牙讓他以後都不能當演員拍戲,快刀斬亂麻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矯情什麼呢矯情?鬧到現在,特麼以後再想暴力逼供都沒可能了,就耗這兒矯情吧!
越想越懊悔,越懊悔越掙紮。躺在地上像一條離了水就要翻白眼的死魚,她努力拿腳尖蹭著地,扭著身體,憑著最後一點點力氣想要挪到門口去。
突然一聲巨響,緊閉的門被人從外麵砸開,彤小鏡微闔無力的眼朝那頭看去,僅存的清明劃過一道晴天霹靂,隨即消失於無,被逮到死定了的念頭轉瞬化成反正要死了被逮到就被逮到……
來不及聽到那一聲驚惶萬分的“小鏡”,她上下眼皮一闔,身上最後一絲力氣耗盡,頓陷入無邊黑暗。
我想要的未來,有一間自己的房子,房裏有愛鬥嘴愛我耍賴的你,不需要華麗的裝飾,惟願普通,隻需有你。因為有你,哪裏都是我的家,是我最最想要的那間房子。
彤小鏡是個沒有太多文藝細胞的姑娘,在流轉在茫茫黑暗的時候,卻總有這樣一段話在她腦中浮現,在她耳邊低喃,她記得,那是她剛拿到房鑰匙的時候隨性寫了貼在QQ上的簽名,很久很久了,久得她都快忘記了。人說,死前才回顧到過去,生前的曆曆浮現就像電影畫麵,她居然想起這麼久遠的簽名,是不是,她也死了?
空曠的醫院裏到處都是消毒水的味道,死亡的氣息,來到這裏的人,或者與死神擦身而過,或者屈服了,歸順離去。沒有萬一,沒有僥幸,隻有注定,命中注定。
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單,雪白的麵孔,冰冷的儀器,維係著那一端淺淺的生命。跳動的浮線,是唯一生命仍在延續的證明。
將大捧海芋放進瓷白花瓶,拉開窗簾,讓晨起的金色陽光給進入這冰冷的房間裏,讓原始的暖來熨帖這叢生的寒。
立在床邊的男人臉色凝重,線條緊繃,眉間微蹙,直直望著床上的女子,愧疚不言而喻。
董奇偉走到他身側,看著病床上不知此生還能否再起來的女人,歎氣寬慰道:“別太自責,不是你的錯。”
不是他的錯,是誰的錯?明知道她的心,明知道她所有念頭,卻以為寬容和驅逐是最好的拒絕方式,結果差點釀成大禍。是誰的錯?
陳安東背轉身來,一言不發,起身往外走。董奇偉低眼再看那病床上慘白的麵容,匆匆跟上陳安東。
“再過半個小時你還有通告。”
“知道了。”
他大步走,拐彎進入電梯,董奇偉被阻在外頭,搖頭,轉身走到邊上去打電話和負責通告的助理聯係。
三樓左拐第一間房,一進門就聽到嘮嘮叨叨的吵鬧聲,陳安東那眉不禁一蹙,走到門口的腳頓了下來。
明亮亮的病房裏三五成群,皆圍在窗戶前那張病床上。拉開簾子的玻璃窗,大束大束歡悅的陽光照進來,在每一個人的背上都籠了一層金邊,叫人無端端嘴角要卷翹起來。
陳老和老馬正爭著到底是他的花膠湯好喝又補身還是老馬的魚湯好喝又補身,一抬頭看到孫子揚著唇靠在門框上,忙招手要他過來。
“你們的話都不可信,哪有花椒比不上幾十塊錢魚湯的道理?東子,你來做評委。”
“讓你孫子做評委能公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