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東僅有的耐性用完,突然起身穿衣開門就走。
寂清冷夜裏,門鎖合上的聲音異常的清脆,傳到人耳膜裏,瞬時就到了人心上。像把尖刀似的,毫不留情就戳刺了下去。彤小鏡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上一刻他還在耳邊喚她的名字,這一刻他就丟下她一個人走了。甚而,她並沒有提及那個人的名字。
她驀然發狠,抓過手邊軟枕丟了出去。粉色卡通軟枕撞到硬實的門扉,跌跌落了下來,孤零零坐在地板上,看那床上翻身抓過被子躲起來嗚咽的身影。
他們變得陌生了……
淩晨陳安東離開,第二天她頂著兩隻熊貓眼準備打車去上班,劉寶寶打電話來說她被開除了。彤小鏡驚駭下一路殺到周瑜辦公室,毫無挽留餘地,她無故離開職將近一個星期,手機電話都不通,在回來的時候她已有做好最壞打算。幾番苦求無果之後,她異常平靜的收拾東西走人。馬丁被派往外景主持,劉寶寶讓她等馬丁回來再想辦法,彤小鏡接連遭受打擊,心情低落到極點,劉寶寶的建議就跟那雲似的飄在耳朵邊,她木然點著頭,隨即鑽進路邊停靠的計程車揚長而去。
事情似乎又回到原點。隻不過,這次她不再緊追不舍,他沒電話來,她亦沒有電話打過去。每天鑽在床上除了睡還是睡,胃餓到痙攣也不肯起床去弄出的。
人的精神一旦萎靡到極點,以往無論是怎樣樂觀開朗的個性都像被砍刀一記斬得精光,不想說話,不想吃東西,不想動一根手指頭。
直到第二天早上,門外突然響起很嚇人的敲門聲,似乎要把整棟樓的人都驚醒過來。
她餓了一整天一整夜,又被這樣擾攘的聲響吵鬧著,實在不能再在床上耗下去,便赤著腳走到門邊去開門。頓如洪水般席卷而來的人流將她衝得直往後麵隔扇上撞,彤小鏡腳步虛浮,瞬時就跌倒在地上。
“請問是彤小鏡小姐嗎?昨天晚上淩晨安生是不是從你這裏離開?”
“你們兩個是不是已經同居?兩天前機場曝光的神秘女友是不是就是你?”
“彤小鏡聽說你是個DJ,和安生應該沒有交集,請問你是怎麼把陳安東從鄭媛媛手裏搶過來的?”
……
一疊聲問話密匝匝鋪天蓋地像她壓下來,鎂光燈刺得她眼睛疼得開始掉眼淚。彤小鏡第一次發現自己這樣脆弱,在密不可擋的記者攻勢下,她退無可退,隻能拿手橫在眼前,喃喃低語著,不知道,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用另外一隻手去撐地麵,想要爬起來,想要躲回房間裏去。手背上立時被重物壓下,彤小鏡低眼看到那一隻穿漆黑皮鞋的腳,疼得眼淚直往下掉,甚而終於哭出聲來。
她就像一個被人丟棄的小玩意兒,那委屈和恐慌壓得她透不過起來。然而,哭聲並沒有製止想要得到獨家的記者媒體,反而像引爆導火線的一枚火星子,越發促使他們燈光飛快明滅,接連不斷的問題像一枚枚水雷砸過來。
“小鏡!”
在這樣將死不生的境地裏,她聽見馬丁的喊聲,彤小鏡便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啞著嗓子竭力喊:“哥,我在這裏!”
馬丁闖過重重人群,一把將跌坐在地上的抱起,怒罵著撥開圍攏的記者,從樓梯上一路往下跑。連公寓門口都停滿了媒體采訪的車子。他在快到一樓的時候停下,從樓梯間拐角走到二樓走廊角落,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
半個小時後,一輛救護車開進小區,兩名醫護人員上了二樓,隨後,擔架抬了一名頭發蓬亂遮麵的患者下樓,記者守在正門卻也不敢耽誤救人,救護車順利從重重媒體圍攻中開了出去。
到了醫院她突然腹痛難忍,因為飲食不周律,鬧出急性腸胃炎,不停得又吐又拉,直到整個人都虛脫,隻能躺在床上靠吊瓶維生。左手手掌被踩得高腫難堪,足足纏了幾十層紗布,每次換藥都讓人目不忍視。她闔著眼在病床上昏昏沉沉,全失去往日靈氣,病蔫蔫像蜷縮的夏末花枝。
林勝站在病房門口朝裏看,輕拉上開啟的門縫,他看向馬丁:“怎麼會出這種事?”
他接到馬丁的急電,即刻找了B市醫院的同窗好友幫忙,才把彤小鏡順利接到醫院來。然而卻也不是長久之計,記者很快就會順著線找到這裏來。他連夜趕班機飛了過來,找世交院長換了病房,時下總算安定一些。
馬丁伸手抹了把臉靠到牆上,他能怎麼說?他隻知道一會電台劉寶寶就跟他說小鏡被開除了,他去找台長,周瑜一臉為難的說是做不得主。隨後陳安東讓他去趟觀瀾雲庭,接著他趕到小鏡家就看到她被一群記者圍著坐在那兒哭,孤零零無助彷徨的,他從未見過的那個樣子。
站直身,他掏出手機,對林勝道:“你替我照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