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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把咱們的事辦了再去讀你的博士行嗎?”電話那頭傳來李聞其溫柔又懇切的聲音,這份專屬的溫柔隻有楊建平有機會見識到,對待其他人,李聞其通常施以暴躁的秉性,或投以客氣的手段。
“好啊,回來先辭職,交接完了就辦婚事。”在外人看來楊建平理應是萬分放不下手中的權力,可實際上在她心裏那玩意兒根本不值一提。這是一個活明白的人,縱使錢和權能帶來很多快樂,固然也有更大的幸福不是錢跟權可以交換來的。而在錢權之外,人還有一張臉皮,楊建平深知,人走到一定高度後,無非做到了有錢無名、有名無相,才能過上安樂日子。即便管理層對她沒有微詞,為了不露相,這個董事長的虛職是怎麼也不會繼續玩兒下去了。
顯然李聞其已經獲悉了集團高層對楊建平個人行為的不良揣度,正策劃一場對領導權的變更活動。聽了建平的想法,李聞其開心不已,他果然沒有看走眼,跟那些拜金簍子一比,楊建平這樣進退自如的境界當真可以用“樸素”二字來詮釋了。他甚至都納悶,到底什麼才足以誘惑楊建平呢?
陸豐集團的躁動表麵上是平息了,但整個組織經年累月的問題,不是說換個總裁,換個董事長就能解決的,歸根到底這是一種文化屬性。把一個沉積了十幾年的文化屬性問題,都記在一個血肉之軀的一把手賬上,這不是真實的企業境況,也很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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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珊珊,我明天晚上落地,你來不來接我?”我一點兒沒聽出楊建平有絲毫的不高興,反而像個得知學校要組織去春遊的小學生,用興高采烈來形容她的語氣毫不為過。
“期盼已久。”我言簡意賅,內心甚至有些激動。能跟她共同經曆在加西亞的那段“遭災”時光,現在她終於能安全回來,我的心情沒那麼簡單。
預訂了她最欣賞的那家火鍋,選了個看江的位子,我倆相對一坐。
“猶如隔世啊。”
“什麼猶如格式,我隻知道JPG格式。”看楊建平又要開始渲染氣氛了,我故意打斷。這女人很氣人的,她明知道我愛哭,還老喜歡打造動人場景,讓人感動涕零,最後她又要笑話我。我不上這個當了!
“哈哈哈,珊姐你幽默細胞漸長呢。”
“聽占辛說,你提議董事會放到明天一早。怎麼安排得這麼緊呀,剛回來不好好休息幾天嗎?”我迫不及待,因為我知道明天的會議,有一群狼在等著要審判她,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已經很累了,又那麼久都不在公司,我怕她吃虧。
“等等,占辛!直呼領導名字一般分兩種情況,一種是討厭對方至極,另一種是兩人關係很好,請你來補充第三種?”楊建平說得已經很委婉了,我也沒打算瞞她。
“我們在一起有一段時間了。”我邊咬了一口貢菜邊答她。這家店的菜品真是沒得挑,這貢菜顏色嘎嘣兒翠,口感也嘎嘣兒脆。
“偶買噶,那先恭喜你啦,終於擺脫空虛寂寞冷啦。”建平舉個開水杯就湊過來了,也不害臊。
“誒,大姐,我說你這是恭喜的姿態嗎,一杯白的走天下呀。我什麼時候空虛了,討厭!”
“對對對,是我沒注意言辭,你熱的跟盆火似的,哈哈哈哈哈。你先將就一下,我在備孕,不宜飲酒,等我兩年,我們再戰。”
“哈哈哈哈哈,行,看在你什麼都敢往自己身上套的份上。”因為明天的早會,我本就不會讓她喝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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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如期舉行,楊建平久未露麵,即便穿著運動裝,一走進辦公間,依然給人一種不明覺厲的震懾力。
會議室裏,楊建平友好地跟各位打著招呼,大家都熱情地笑著,寒暄著,隻是表情不那麼自然。
“大家早上好,好久不見。請允許我先宣告一項提議,今天我本人向董事會正式提出辭職,我提議由占辛擔任董事長一職。另外,在即將離職之際,我簡單述個職:這幾年,股東掙錢了,員工的能力和荷包都成長了,客戶越來越滿意,市場認可度和社會知名度得到提升,利、權、名各方都有獲益;當然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每個人都有缺陷,我的缺陷就是在座各位的優勢,表揚的話就不當眾講了,未來你們一定會做得更好。我的話說完了,不耽誤大家正式進入今天的議題。”
今天的議題,嗬嗬,今天主要就是議一議換一把手的問題,既然當事人都提出來了,也不存在其他更重大的議題了。
大家心裏各懷鬼胎,表麵就統一的沉默不語。楊建平是見不得這般磨磨唧唧的場麵的,總不能最後一次開會還發一頓火吧。她示意明山,“明老師,那麼就開始投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