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救師傅劉公敗和尚 搶草堆銅人平糾紛(3 / 3)

和尚又道:這地方太荒僻,我又不能走向熱鬧地方去,求你送我一程如何?我明知和尚的手段厲害,哪裏敢近他的身呢?便對他說道:我自己實在沒閑工夫送你,你在這裏等一會,我去雇一個鄉下人來送你。我如今包袱裏還有二十多兩銀子,留出往桃源的路費,可以送你二十兩銀子。和尚沒有說話,我就尋覓了一個本地人,花了些錢,送和尚去了。

我在桃源教了一場武藝之後回湘陰,一次子無意中遇見了那船老板,問那次我上岸以後的情形。船老板說出情形來,才知道那和尚初時並沒注意,直到吃午飯的時候,和尚請同船的人吃肉,將同船的望了一遍,忽然大聲問道:還有一個客呢,怎麼不來同吃飯?連問了兩遍,沒人回答。他就呼喚船老板,船老板走過來問為什麼事,和尚道:那個馱黃包袱的客人到哪裏去了?船老板故作不理會的樣子說道:哪裏有馱黃包袱的客人?

我倒不曾留心。自開船到如今,不曾停留泊岸,客人應該都在船上。和尚忿然說道:胡說!你船上走了一個客都不知道嗎?你老實說出來,那客人從什麼地方上岸的,原定了搭船到哪裏去?不與你相幹,你若不說,幫著他哄騙我,就休怪我對不起你!船老板道:本來不幹我的事,但是老師傅為什麼定要找他呢?和尚道:他馱黃包袱出門,居然眼空四海,從我身上跨來跨去,連對不起的套話也不屑說一句,這還得了!我非重重的處置他,他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船老板道:“原來為這點兒事,他既走了,就算是怕你避你了,何必再追求呢?和尚搖頭道:不行,不行!他若真的怕我,就應該向我陪不是,不能這麼悄悄的上岸逃跑。我若不去追趕他,給點厲害他看,他不以為我是饒了他,倒以為我追他不著,快快老實說出來吧!船老板因畏懼和尚凶惡,隻得說了我的姓名和去處。和尚也不停留,從船頭上一躍,即上了岸。幸虧我先下手取他的眼睛,若認真與他動手較量起來,即算不死在他手裏,也十九被打成殘廢。”

彭庶白遵照楊萬興的話,正述到這裏,外麵堂倌來報客來了。彭庶白連忙起身迎接,農、霍二人也都起身。隻見一個身長而瘦的人,穿著極漂亮的銀鼠皮袍,青種羊馬褂,鼻架墨晶眼鏡,神氣很足的走了進來。彭庶白接著笑道:“難得九爺今日有工夫賞光。”

說時,回身給農、霍等人介紹,才知道這人就是李九少爺。跟著李九少爺進房的,是兩個鄉下老頭模樣的人,不用說,這兩人就是劉天祿和楊萬興了。

彭庶白也一一介紹了,彼此初見麵,都免不了有一番俗套的話說,用不著細表。酒上三巡,彭庶白起身說道:“今日雖是臨時的宴會,不成個禮數,然所聚會的都是當今國人想望風采、而恨不得一見的豪傑之士。庶白得忝居東道,私心真是非常慶幸。霍義士的威名,雖是早已洋溢海宇,然南北相去太遠,又已事隔多年了。楊、劉二公遠在湖南,或者尚不得其詳,今請簡括的介紹一番,以便大家研究以下的問題。”

彭庶白說到這裏,接著就將霍元甲去年來找奧比音較技訂約的種種情形說了,道:“霍義士絕對非好勇鬥狠的人,其所以屢次擱下自身的私事,專來找外國人較量,完全出於一片愛國至誠。這種胸襟氣魄,實在使庶白又欽敬又感激。今日霍義士與農爺等到寒舍,談及打算在上海擺設一擂台的事,庶白聽了異常高興,覺得擺擂台這樁事,我們南方人在近數十年來,隻耳裏聽說過有這麼一回事,眼裏所見的不過是小說書上的擺擂,何曾見過真正的擺擂的事呢?以霍義士的家傳絕藝,並震動遐邇的威名,又在上海這種輸軌交通、東洋第一繁盛的口岸,擺一個擂台,真是了不得的一件盛事。不過這事體甚大,關係更甚重要,所以庶白一聽得說,就想到介紹與三位會麵,好大家商量一個辦法。”

說畢坐下。

農勁蓀隨即也立起身說道:“擺設擂台這樁事,卒然說出來,似乎含了多少自誇的意思在內,不是自信有絕高武藝,或目空四海的人,應該沒有這般舉動。敝友霍君,其本身所得家傳霍氏迷蹤藝,在霍家的人及與霍家有戚舊關係的人,雖能相信現在練迷蹤藝的,確以霍君為最好,然霍君謙虛成性,不但從來不敢自詡武藝高強,並不敢輕易和人談到武藝上去。唯對於外國的之以大力士自稱的,來我國炫技,卻絲毫不肯放鬆,更不暇計及這外人的強弱。霍君其所以有這種舉動,隻因眼見近年來外國人動輒欺辱我國人,罵我國為’東方病夫‘,並把我國傳留數千年的拳術,與義和團的神拳一例看待。

霍君不堪這種侮辱,時常發指眥裂,恨國體太弱,謀國的不能努力為國,以致人民都受外人淩辱,誓拚一己血氣之勇,與外來炫技的大力士周旋,幸而勝是吾華全國之榮,不幸而敗,隻霍君一身一家之辱。決心如此,隻待機緣。湊巧有俄國人自稱世界第一之大力士來天津炫技,霍君即奮臂而往,與俄人交涉較量,奈俄人訪知霍君生平,不敢動手,連夜逃遁,回國去了。這些雖不曾較量成功,但能將俄人驅走,不敢深入腹地耀武揚威,也可謂差強人意。去年英國大力士奧比音到此間炫技,霍君初未得著消息,及在報紙上見著記載,匆匆趕來,不料已經來遲,奧比音已不在滬了。輾轉探詢,複費了若幹周折,才得與英人沃林訂約,以五千兩銀子為與奧比音賭賽勝負之注。如今雖距比賽之期,還有一個多月,隻是霍君之意,以為居高位謀國政的達官貴人,既無心謀國家強盛,人民果能集合有能耐的人,專謀與外來的大力士較量,也未始不可使外國人知道我國人並非全是病夫,也多有不能輕侮的。為欲實踐這種願望,所以特地提早到上海來擺設擂台,絕對不是請同國的人來打擂,是請各外國的人來打擂,做成各國文字的廣告,在各國新聞紙上登載,對於本國的好漢,一律歡迎同做台主,同心合力,對付外人。其詳細辦法,此時雖尚未擬就,不過經多數同誌商榷之後。辦法是容易擬就的。今日承彭君介紹三位。兄弟與霍君至誠領教,請不用客氣,同謀替國人出氣的方法。”

說畢,也坐了下來。

李九少爺也起身演說了一陣,無非恭維霍、農二位為人,及擺擂台的盛舉,唯最後聲明對擺擂台所應進行的一切手續,願盡力從旁讚助。霍、農二入都滿口稱謝。

劉天祿說道:“兄弟行年將近六十,隻不曾去過北方,南方幾省多走幾過,到處都有好漢,武藝本無止境,無怪其強中更有強中手。但是,胸襟氣魄不可一世,像霍公這樣一人物,今日卻是初次遇著。聽彭先生方才所談霍公的事,使兄弟平添了無窮感慨。

可惜兄弟此看來上海,居住的時日已經太久,不能親見霍公打外國大力士,也不能替霍公幫場。”

霍元甲先聽了楊、劉二人的履曆,心裏已是非常欽佩,正以為得了兩個好幫手,忽聽他說不能幫場的話,連忙拱手笑道:“象楊、劉二公這種豪傑,兄弟隻恨無緣,不能早結識,難得湊巧在這裏遇著,無論如何得求二公賞臉,多住些時。等兄弟與奧比音較量過了再回去。”

不知天祿怎生回答,且俟第六十一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