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仁輔吃驚問道:“這也是暗器嗎?這樣飄輕的東西,如何能打得出手呢?”
巴和笑道:“打不出手,還算得本領嗎?若人人能打得出手,還算得好漢麼?”
曹仁輔道:“這上麵有毒麼?”
齊四搖頭道:“我素來不用毒藥暗器。象這梅花針,更用不著毒藥。打在肉裏,照著血脈往裏走,隻要三個時辰不拔出來,便不容易出來了。多則七日,少則三日,其人必死。”
遂對巴和說道:“你、我都是有緣,才得適逢其會。我與曹元簡並無淵源,在老河口救了他一家性命,固是偶然相遇;就是這番到四川來,雖是聞得曹仁輔心慕劍俠的名,想成全一個心地光明的漢子,不先不後遇了你來尋仇報,因得救了他的性命,這也是偶然的事。在老河口和我動手的是你,你的麵貌身法,我還仿佛記得,你若不下手點他的腿彎,我一時或者想不起來,沒有仇恨的人,決不肯暗中下這種毒手。”
曹仁輔到這時才忽然感激齊四起來,也不顧自己的腿痛,爬在地下向齊四叩頭道:“你老人家真是我的重生父母。今日若沒有你老人家救我,我將來傷發死了,還是一個糊塗鬼。”
齊四剛待攙扶曹仁輔,巴和也向齊踏跪下道:“我這回不能替周東彥報仇,也不願意回去再和周東彥見麵了,知道你老人家是個行俠好義的英雄,情願伺候你老人家一輩子。”
齊四伸手將二人拉起來笑道:“好極了!跟著周東彥做強盜,本也不是英雄好漢的舉動,我如今正用得著你這樣的人。”
說時回頭問曹仁輔道:“你家的產業,搜刮起來還一共有多少?”
曹仁輔見問,紅了臉半晌答道:“自先母去世以後,我漫遊浪費,幾年來已將先父遺傳下來的產業變賣幹淨了,所剩的就隻這所房屋。然前兩日都已抵押給人了。剛才那封銀兩,便是抵押房屋得來的。這項銀兩還有二百多兩,不曾用去。此外沒有產業了。”
齊四點頭道:“我正有事,需用二百多兩銀子,你拿來給我去用吧。”
曹仁輔連聲道好,即去裏麵取了出來,雙手捧給齊四。齊四收了笑道:“你除了這點兒銀子以外,別無產業了嗎?”
曹仁輔道:“田業房屋固是早已變賣了,就是衣服器具,也都變賣的變賣了,典押的典押了,實在除了這點銀子,什麼也沒有了。”
齊四道:“你此刻還隻二十零歲,我把你這銀子用去了,你以後的日月將如何過度呢?”
曹仁輔道:“這點兒銀子,你老人家便不用去,我也不能拿來過多少日月。承你老人家救了我的性命,我恨不得粉身碎骨的報答。這一點點銀子,隻愁你老人家不肯收用,至於我以後的日月怎生過度,如何反累老人家著慮?我以後就乞食度日,這銀子也是應該送給你老人家的,何況我還有幾家很富足的親戚,我可以去借貸?成都有幾家店鋪,是從我手裏借本錢去開設的,一文錢也不曾還給我,我可以向他們討取。總而言之,不愁沒錢過就是了。”
齊四連連點頭道:“你既這麼說,我就愧領了你這番幫助的好意。”
巴和從懷中取出那封銀子來,要退還曹仁輔,曹仁輔不肯受,齊四向巴和道:“他好意送你,你就收用了吧!我們有緣再會。”
仍肩了布匹,偕同巴和一路走了。曹仁輔挽留不住,隻得望著二人出門去了。
承受他這房屋的人,來催他搬騰出屋。曹仁輔當抵押房屋時的主意,原打算把抵押的銀兩,在成都做個小本生意,好好的經營,混碗飯吃,沒想到銀子到手,是這麼耗散了。如今隻得找從前借他本錢做生意的人,討回此錢來再作計較。但是,曹仁輔一些兒不懂得世情,當借錢給人家的時候,隻要人家三句話說得投機,就一千八百的拿給人家,休說要利息,要中保,連借字也不教人寫一張。他所放的債,簡直無絲毫憑據。這時窮困了去向人討取,有誰肯認帳呢?曹仁輔跑了幾處,不但不曾得一文錢到手,並受了人家多少氣話。隻因自己手中沒有憑據,便打成官司也說人家不過,隻得忍氣吞聲的罷了。曹仁輔心想:這些沒天良的人,隻怪我當初瞎了眼,胡亂拿錢給他們。我既沒有憑據,他們自然可以不認帳。至於親戚是生成了,不能改移的,難道我一時窮了,連親戚都不認了嗎?他哪裏知道,人一沒了錢,莫說親戚,便是嫡親的父子兄弟,也都有不肯相認的時候。曹仁輔當時有錢,隻顧和一般遊手好閑的無賴廝混,自稱劍俠,親戚的慶吊都不大放在心上,有時親戚勸阻他這些無意識的舉動,每每的討他一頓搶白,這時窮了去求親戚,自然無人肯顧念他。當麵揶揄他的,倒是異口同聲,直把曹仁輔氣得個沒奈何了。不知曹仁輔怎生了局,且俟第三十三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