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販正待回答,那武士將銀兩揣入懷中,向曹仁輔作辭要走。布販且不答話,伸手把武士攔住道:“你好大的膽,好狠的心,打算就這麼走嗎?”
武士一聽布販的話,臉上登時變了顏色,折轉身往外就跑,腳步比箭還快。布販哈哈笑道:“由你跑得掉的嗎?”
隨將右手一揚,喝一聲“著”,那武士哎呀沒叫出,腿一軟,便就地倒了下來。布販趕上前,一腳踏住武士,用手指著自己鼻顛說道:“你不認識我金陵齊四麼?二十年前在老河口趕走你們的,就是我。你是好漢,應找著我尋仇報複,與曹家無幹,並且曹家的老主人已死,這少主人在當時尚在奶媽懷中抱著,你尤不應該暗下毒手,將他打傷,外麵假輸給他,騙他的銀兩。他對你薄了嗎?你與他有何仇恨?”
那武士在地下哀求道:“望好漢饒恕。我這番到此地來,並非本意,也不是為老河口的事來尋仇。隻因曹元簡在清浦任上,將周三結巴問成了死罪。周三結巴的兒子周東彥,願出一萬串錢,求遲解半個月,曹元簡不依,反連夜把周三結巴解走了。周東彥既知曹元簡有了這殺父之仇,就在太湖落草,招聚了數十名水、旱兩路的英雄,存心要和曹元簡作對。那次在老河口,也就是周東彥打發我們去的,並不為劫曹元筒的財物,實是要他的性命。不料有好漢出頭,將我們打走,我們當時還以為好漢是曹家請的鏢手,因此不敢來第二次。自後不久,周東彥就破了案,本也是要定死罪的,虧得花的錢多,辦成了永遠監禁,直到這回皇太後萬壽,將他赦出來。他忘不了殺父之仇,特地派我到這裏來。我到這裏一打聽,才知道曹元簡已死去了好幾年,又打聽得他兒子曹仁輔也會幾手拳腳,癡心妄想的要做劍俠。我思量要刺殺曹仁輔,原不是一件難事。不過留下一場官司究竟不妥,不如投他所好,借過堂暗中傷也,使他死了都不明白。想不到又遇了好漢,但不知好漢與曹元簡有何淵源,肯這麼替他家出力?”
齊四這才掉轉臉來,望著曹仁輔說道:“你聽明白了麼?”
曹仁輔已走過來,指著武士罵道:“你在我這裏三日,我有何薄待了你,你竟忍心害理,暗下毒手,要我的性命?”
邊罵邊提起腳要踢,武士大笑道:“不薄待也隻有三日,周東彥厚待我三十年,抵不了你麼?”
齊四一麵止住曹仁輔,一麵提腳放武士起來道:“冤仇宜解不宜結。你也是一個漢子,你把真姓名說出來,治好曹仁輔的傷,我也把你的傷治好。你和曹仁輔原沒有仇恨,殺周三結巴的是曹元簡,如今曹元筒已死去多年了,與曹仁輔有什麼相幹?並且周三結巴一生,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當也不知幹過了多少,確是死於王法,不是死於曹元筒之手。便是曹元筒活在世上,隻要留得我金陵齊四一口氣在,我也決不容周東彥是這麼不講情理的報仇。”
武士道:“我姓巴,單名一個和字,安徽婺源人。原在周三結巴手下,當采盤子的夥計,周三結巴死後,就在周東彥跟前。既是有好漢出來講和,自當遵命把他的傷治好,不過我身邊沒有帶藥,好在四川是出產草藥的地方,且請好漢先治好我腿上的傷,好去尋藥。”
齊四笑道:“何必你親去尋藥,我代你一並治了吧!”
遂對曹仁輔道:“你知道身上的傷,在什麼地方麼?”
曹仁輔愕然說道:“我身上何曾受傷?我踢了他那一腿,他才難免不受傷呢!”
齊四大笑道:“公子爺,你的工夫還差的太遠啊!身上受了人家的致命傷,尚不知道,豈不可憐嗎?你不信,且捋起褲腳,瞧瞧腿彎,看有什麼形跡麼?”
曹仁輔哪裏肯信。齊四教曹仁輔坐下來,露出右腿彎,指點給他看道:“這一點紫紅指印,是你原來有的嗎?”
曹仁輔看了,才覺得詫異,自己用手按了按道:“一些兒不痛,怎麼說是致命傷呢?並且如何會傷到這地方來呢?”
齊四笑道:“你不用武二郎的連環步鴛鴦腳踢人,人家何能傷到你這地方?”
這一句話提醒曹仁輔,才仿佛記得那腿踢去的時候,腿彎麻木了一下,當時因自以為打勝了,心裏高興,就沒把麻木的事放在心上,這時雖是看出來了,然仍不相信這一點點傷痕,可以致命,向齊四問道:“常有斷了大腿和胳膊的人,尚且能活著不死,難道這一點點傷痕,就能死人嗎?”
齊四長歎了一聲道:“公子爺自小練武,練到今日,連這道理都不懂得,可見得實在本領不是拿錢買得來的。我這時也難得解說給你昕,我這裏有顆丸藥,你且吞下去。”
說時從懷中取出藥瓶,傾了一顆丸藥,給曹仁輔吞服了。又將曹仁輔的右腿揉擦了好一會,隻見越揉擦越紅腫起來。一會兒,那一點指拇大的傷痕,已紅腫得有碗口粗細。曹仁輔道:“怎麼服了藥,傷倒重了呢?”
齊四道:“哪裏是重了,治得急,發得快,傷隻在腿上,若在一個月以後發出來,便得通身紅腫了。你說能致命不能致命咧?”
齊四治好了曹仁輔的傷,在巴和大腿上,用磁石吸出一口頭發粗細、半寸多長的針來。曹仁輔不知是什麼東西,接過來一看,比絕小的繡花針還短小些,一端極鋒利,一端沒有線眼,上麵沾了些紫色的瘀血。正待開口問這是哪裏來的斷了線眼的繡花針,巴和已望著這針,吐舌搖頭說道:“好厲害的暗器!任你有多大能為的人,也受不了這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