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士敬搖頭道:“不然。何載福的年紀雖然老了,但他畢竟是個著名的老捕頭,經他手裏辦活的疑難盜案,不知有多少,經驗必比這些飯桶捕役足些。東家若把他傳來,不見得也和這些捕役一樣一籌莫展。他縱然想不出什麼方法,於案情也無損害。”
杜若銓這才點頭應好,登時派人去傳何載福。
一會兒,派去的回來說,何載福病在床上甚是沉重,他家裏人正在準備後事,不能來。杜若銓便望著鄒士敬笑道:“何如呢?快要死的人了,神智必然昏亂,就傳了他來,也不中用。”
鄒士敬不做聲,過了一會,才向立在旁邊聽差的說道:“你去供房裏,看趙得祿出去了沒有?隻看看,不要說什麼,看了快回來報我。”
聽差的去看了,回來說道:“趙得祿在供房裏,揩抹桌椅,並不曾出去。”
鄒士敬點頭,向杜若銓說道:“我逆料何裁福不是真病。”
果然,杜若銓問道:“老師何以知道不是真病?”
鄒士敬從容笑道:“這很容易知道。趙得祿是何載福的外甥,又是何載福的徒弟,如果何載福真病到要準備後事了,豈有趙得祿還在這裏揩抹桌椅之理。何載福為人極是機警,他雖多年休職在家,然近來省城鬧了這麼多大竊案,他哪有不知道的。大約他也覺得這件案子棘手,不容易辦理,恐怕東家去嬲他來幫助,不能不裝病推卻。依我的愚見,東家若能屈尊去何載福家一走,他感激知遇,必願出死力辦這案子。”
杜若銓是一個捐班官兒,諂上傲下的本領最大,要他屈縣大老爺之尊,去看一個多年休職的捕頭,心裏如何甘願。隻是對那老夫子,不便說出本意來,現出躊躇的樣子說道:“我去他家一遭,倒沒什麼使不得。不過我始終不相信,他有能為幫我辦這案。”
鄒士敬知道杜若銓忘不了自己的尊貴,懶得再往下勸駕。杜若銓也不再說了。
誰知這晚,又劫了一家大商戶,並為劫取一個翠玉鐲頭,強斷了這家主婦的手腕。
杜若銓一接到這個呈報,正如火上添油,急得麵無人色,思來想去,除了親自去求何載福,實沒有第二條道路可走。隻得仍和鄒士敬商量,鄒士敬連忙說道:“東家要去,就得趕早,再遲恐怕見不著麵了。”
杜若銓吃驚問道:“老師昨日說他是假病,怎麼又說遲了見不著麵呢?難道他就要死嗎?”
鄒士敬揚手道:“東家到了何家,自會知道。我不過是這麼猜度,準不準也不見得。”
杜若銓莫明其妙,當下依了鄒士敬的話,隻帶了一名親隨,便裝腔作勢福家裏。剛行到何家門首。隻見一乘小轎,從何家門首抬了出來,轎裏坐著一個須發如銀的老叟。
親隨認得是何載福,對杜若銓說了。杜若銓忙叫親隨上前,把小轎攔住說道:“何老爺哪裏去?縣太爺正來奉看。已步行到這裏來了。”
杜若銓不由得暗暗佩服鄒士敬的先見、這時也就不顧失尊了,見何載福還遲疑不肯下轎,即走上前向轎內拱手道:“老英雄縱不肯為本縣幫忙,也不替廣州眾商戶幫幫忙嗎?本縣今日特來奉求,無論如何,得請老英雄看廣州眾商戶的份上,出來除了這個大害。”
何載福到了此時,知道躲避不了,推諉不掉,隻得連忙滾下轎來,雙膝往地下一跪,叩頭說道:“大老爺折殺小的了。”
杜若銓來不及的兩手捧住何載福的肩膊,不教他叩頭下去,一麵哈哈笑道:“老英雄快不要如此拘泥行跡。本縣要奉商的話很多很多,且到老英雄家裏,坐著細談吧!”
何載福不肯道:“舍問蝸居逼仄,怎敢褻尊。小的實在因老朽無能,承大老爺錯愛,恐怕辜負德意,誤了大事。如今大老爺既執意差遣小的,小的即刻到衙裏來,聽候使令。”
杜若銓心裏猶豫,恐怕何載福圖脫身躲避,想就在何家商議一個方法。何載福已看出杜若銓的用意了,遂低聲說道:“舍間房屋緊靠著鬧市,小的有話,也不好奉稟。”
杜若銓才點頭說道:“那麼老英雄就不可失約呢!”
何載福忙應道:“小的怎敢無禮!”
杜若銓便別了何載福,帶著親隨回衙。不知何載福有何方法能辦這件盜案,且俟第二十二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