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廣泰很相信他是實話,心裏隻是放那枕頭底下的寶劍不下,不住的用眼去哨。張燕賓忙起身,從床上提出那劍來說道:“我因喜住清靜地方,又怕清靜地方有盜賊來侵犯,所以將祖傳的一把寶劍帶在身邊,畢竟也可以壯壯膽氣。”
陳廣泰看那劍的裝飾,並不甚美觀,知道是一把年代久遠的寶劍,也立起身笑道:“尊駕不用客氣,仗這劍壯膽的人,這劍便不能壯膽,能用得著這劍的人,便沒有這劍,他的膽也是壯的。古語說得好,‘藝高人膽大’,我知道尊駕有了不得的本領,我們同道的人,請不用相瞞。”
陳廣泰說這話,原是料定張燕賓是個有本領的人,有心想結識他,為自己窮途落魄的援助。張燕賓見陳廣泰這麼說,即笑答道:“兄弟有何本領?象老兄這般才算得是本領呢!不瞞老兄說,兄弟十四歲闖江湖,實不曾見過象老兄這般精靈矯健的人。兄弟很願意和老兄結交,隻不知尊意何如?”
陳廣泰喜笑道:“我隻愁高攀不上,哪有不願意的!”
張燕賓當下甚是高興,抽出劍來給陳廣泰看,侵人秋水,果是一把好劍。
彼此談了一會,陳廣泰看張燕賓不是個無誌行的人,二人又都有意結交,遂將自己的真姓名籍貫,來廣州一年的情形,並這回逃難的事,詳細向張燕賓說了一遍。張燕賓聽了,一些兒不諒懼,連忙弄了些食物,給陳廣泰充了饑,才說道:“這個縣官,太胡塗得可惡。怎麼也不審察明白,就動刑拷打好人!現在這一般瘟官確是可惡,隻要是因竊盜案拘來的人,總是先用了種種的毒刑,然後開口問供。哪怕就是忠信廉潔的聖人,無端被賊盜誣咬一口,也得挨打到半死,不肯誣服的,他就說是會熬供、會熬刑的老賊盜。象這麼問供,怕不能將天下的人,一個個都問成強盜嗎!你不用走,也不用害怕,我們得想法子。開開這瘟官的玩笑,看他有什麼辦法?”
陳廣泰問道:“你打算如何去開他的玩笑呢?”
張燕賓向門外張了一張,湊近陳廣泰笑道:“他既拿你當賊,你何妨真個做一回賊給他瞧瞧。”
陳廣泰道:“徑去偷那瘟官的東西嗎?”
張燕賓搖頭道:“偷他的無味,他自己被了竊,不過心痛一會子,案子辦不活,沒什要緊,甚至他為要顧全麵子,情願忍著痛不聲張,隻暗地勒著捕頭拿辦,我們更連音信都得不著。我想有一家的東西好偷,看你說怎樣?杉木欄的李雙桂堂,若是失竊了重要東西,這瘟官不要活活的急死嗎?”
陳廣泰問道:“李雙桂堂是什麼人家裏?何以他家失竊了重要東西,這瘟官要急死?”
張燕賓笑道:“你原來不知道李雙桂堂是誰?隻大約說給你聽,你就知道這瘟官是要倒黴了。李雙桂堂就是李蓴盦禦史家裏。李蓴盦是如今兩廣總督的老師,為人極是慳吝,一文錢都看得比性命還要緊,家裏有百多萬的財產。他的孫小姐才得一十六歲,說生得美如天仙。這瘟官有個兒子,今年一十八歲了,想娶李小姐來家做媳婦,將要成功了。我們去相機行事,總得使這瘟官吃一個老大的苦。”
陳廣泰也是少年心性,聽了這般計劃,又是為自己出氣。哪有不竭力讚成的!張燕賓打開衣箱,揀出一套很漂亮的衣服來,遞給陳廣泰道:“你身上的衣服穿進廣州城去,容易給人注目,用我這套衣服,便是做公的當麵看見,也想不到是你。”
陳廣泰很佩服張燕賓的心思用密,接了衣服,抖散開來,就往身上披。張燕賓忙揚手止住道:“你就打算披在這衣服上麵嗎?”
陳廣泰愕然問道:“不披在這衣服上麵。要披在什麼衣服上麵呢?”
張燕賓低聲問道:“你沒有夜行衣靠麼?”
陳廣泰雖練就了一身絕大的本領,然所從的師傅廣慈和尚,是個很守戒律的高僧,沒有江湖上人的行徑,因此陳廣泰不但不曾製備夜行衣靠,並不曾聽說夜行衣靠是什麼東西?當下見張燕賓這麼問,怔了一會才問道:“什麼夜行衣靠?我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