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陳廣泰吆喝了一聲:“不要動手!”
將身躥到房中,一看後房的門是關著的。
這時他一心急於救人,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對準那門一腿踢去,“嘩喳”一聲,門板被踢得飛了起來,就聽得房內有二人,同聲叫著:“哎呀!”
陳廣泰口裏呼著:“不要動手!”
身子跟著跳了進去,一看倒怔住了,不知要怎麼才好?原來房內並沒有仇人見麵性命相撲的事,僅有兩個年輕道童,對麵靠著一張方桌,在那裏下圍棋,反被陳廣泰一腳踢飛門片,嚇得手腳無措,齊叫“哎呀”,見跳進來一個不認識的人,都立起身問:“幹什麼?”
陳廣泰隻得拱一拱手,陪笑說道:“對不起,對不起!是我誤聽了,以為這房裏有人動手相殺,所以趕來解勸,想不到兩位乃是因下圍棋,說出我這番不殺死你,不在陽世間做人的話來。我冒昧踢破了房門,心裏抱歉得很。”
一個年紀略大些兒的道童,打量了陳廣泰兒眼,問道:“你是認識我師傅,特來相訪的麼?”
陳廣泰搖頭道:“我是路過此地,想借貴處休息休息。尊師卻不曾拜見過。”
兩道童見陳廣泰這麼說,麵上都微微的露出不高興的樣子。年紀大的那個說道:“既是來這裏休息的,請到前麵去坐吧!”
陳廣泰自覺進來得太冒昧,隻得謝罪出來,到正殿揀一個蒲團坐著,腹中饑腸雷鳴,忍耐不住。十分想跟道童討些飯吃,又深悔自己不該魯莽,無端將人家的房門踢破,道童正在不高興的時候,怎好去向他開口?就是老著臉開口,也難免不碰釘子。獨自坐在殿上,以口問心的商量了幾轉,終以向旁處人家討碗飯充饑的為好,遂立起身來,待往外走。猛然想起東邊配房的門,朝外反鎖著,我何不從窗眼裏朝房內張望張望,若是沒人住的空房,我如今光身逃了出來,身邊一個錢也沒有,夜間去哪裏借宿呢?這房豈不是我的安身之所嗎?
陳廣泰如此一想,即走到東配房的窗戶跟前,點破了些窗紙,朝裏一看:哪裏是沒人住的空房呢?房內的陳設,比西配房還精雅十倍。床幾桌椅,全是紫檀木鑲嵌螺鈿的。
案上圖書、壁間字畫,沒一件不是精雅絕倫。對麵床上的被帳,更是一團錦繡窩,光彩奪目。連枕頭墊褥,都是五彩繡花的。陳廣泰看了暗忖道:“不是富貴家小姐的繡房,哪有這麼華麗的?世間豈有富貴家小姐,和道士住做一塊兒的?”
心裏一麵想著,一麵仍用眼向裏麵仔細張望。忽一眼看見枕頭底下,露出一綹黃色的絨絛,不覺暗暗吃驚道:“這絨絛的結子模樣,不是纏在寶劍把手的嗎?我師傅當時所用寶劍,就是和這樣一般無二的絨絛。這劍必是兩道童的師傅用的,然而道士不應如此不安本分。享用這般的床帳。不待說,這道士必是個無惡不作的東西。”
陳廣泰正在張得出神,陡覺背後有些風響,急回頭一看,隻見一個少年俊俏人物,衣服鮮明,剛待伸手來搶自己的辮發,忙將頭一低退開一步說道:“幹什麼在我頭上動手動腳?”
那少年沒想到搶了個空,很現出又驚訝、又詫異的樣子答道:“你問我幹什麼動手動腳,我倒要問你幹什麼探頭探腦?你想做賊,來偷我房裏的東西嗎?”
陳廣泰看少年不過二十多歲年紀,眉目間顯出十分英秀之氣,並且覺得他方才來搶自己辮發的時候,隻略略的聞得一些兒風聲,回頭就已到了跟前,絲毫不曾聽得腳步聲響,可見得他的本領,也不是等閑之輩。我如今正在窮無所歸的時候,象這種人何妨結識結識,遂拱了拱手笑道:“我從此地過路,實不知道是尊駕的寓所,因貪看房內精雅的陳設,忘了避忌,求尊駕不要見責。”
那少年聽了,也和顏悅色的說道:“老兄既路過此地,你我相遇,也是有緣,就請去房內坐坐何如?”
陳廣泰自是欣然應允。
少年從身邊取出鑰匙,開了房門。進房分賓主坐了,少年問陳廣泰的姓名,陳廣泰因此地離廣太近,不敢說出真姓名,隨口說了個名字姓氏,轉問少年,少年道:“姓張,名燕賓,廣西梧州人,到廣東來探看親戚,因生性喜靜,不願在鬧市,特地找了這荒涼地方的一座廟宇,租了這間房居住,才住了三、四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