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燕賓不覺笑了起來,也不答話,仍回身在衣箱裏翻了一會兒,翻出一身青絹衣褲出來,送給陳廣泰道:“你我的身材、大小、高矮都差不多,你穿上必能合身。”
陳廣泰放下手中的衣,看這套衣褲,比平常的衣褲不同,腰袖都比平常衣服小,前胸和兩個袖彎全都是紐扣,褲腳上也有兩排紐扣,並連著一雙厚底開叉襪,褲腰上兩根絲帶,每根有三尺來長,此外尚有一大卷青絹,不知作什麼用的,一件一件的看了,不好怎生擺布。張燕賓伸手掩關了房門,卸去自己身上的外衣,叫陳廣泰看。陳廣泰見他身上穿的,和這衣褲一般無二,遍身緊貼著皮肉,仿佛是拿裁料就身體上縫製的,心想穿了這種衣服,舉動靈巧是不待說的,正要問褲腰上的絲帶有何用處,張燕賓已揭起衣邊,指給陳廣泰看道:“我等夜行的時候,躥房越脊,褲腰若象平常的係,跳躍的次數多了,難保不褪下來,不和人動手倒沒甚要緊,不妨立住腳重新係好,萬一在和人動手,或被人追趕的時候,褲腰忽然湊巧褪了下來,不是自己誤了性命嗎?所以用這種絲帶,從兩邊肩上繞了過來。你看褲腰這邊,不是有兩個紐絆嗎?這兩個紐絆,就是穿係絲帶的,要高要低隨心隨欲,並且褲腰是這麼係上,比平常的係法,得勢好幾倍。我這時腰上纏著的,就是你手上這樣的一條青絹,此刻把它纏在腰上,等到夜間要用的時候,解下來往頭上一裹,就成了一個包頭。隻是這包頭的裹法,不學不會,裹得不好,得不著一些兒用處,會裹的,有這多青絹裹在頭上,除了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遮擋不了,若是尋常的刀劍,不問他如何鋒利,這絹是軟不受力的,砍在上麵,至多割裂幾層,皮肉是不容易受傷的。”
陳廣泰聽了,不勝之喜,問道:“是怎麼一個裹法?你倒得教給我。我今日得遇著你,真是三生有幸,比我十年從師的益處還大。”
張燕賓笑道:“這算得什麼?我將來叩教的地方,還多有在後麵呢!我就教給你裹吧。”
遂從腰間解下青絹來,脫下頭上的小帽,一手一手的從容裹給陳廣泰看。這本不是難煩的事,隻一看便會了。陳廣泰照樣裹了一遍不錯,即問張燕賓道:“你不曾穿這厚底的開叉襪子嗎?”
張燕賓將腳下的鞋子一卸,伸起腳笑道:“這不是嗎?這襪底是最好無比的了。一般江湖上綠林中人物所用的,全是用張麻述成的,好雖好,不過我等的身分不同,平日不曾赤腳在地上行走過,腳底皮膚不老,麻皮太硬,有些墊著腳痛,並且麻的火性太大,走不了幾裏路,腳底便走得發燒,再勉強多行幾裏,簡直打起銅錢大的一個個血泡,痛徹心肝。還有一層,麻皮最忌見水,幹的時候,穿在腳上覺得鬆快的很,隻一見水,便緊得不成話,逼的一雙腳生痛。就是幹的時候也還有毛病,踏在地下喳喳的響,我等行事,都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的時分,風吹葉落,尚且防人聽得,兩隻腳底下喳喳作響。豈不是有意叫人知道。我這襪底,純用頭發縮成,又柔軟、又牢實,以上所說的病,完全沒有。更有一件好處,是一般人都沒想到的,他們穿的,多是和平常的襪子一樣,襪底是整塊頭。不開叉的,上山下嶺,以及穿房越棟,兩腳全賴大拇指用力,整塊頭的,沒有開叉的靈巧。你穿上一試,就知道了。”
陳廣泰點頭問道:“這衣是對襟,前胸自然少不了這些紐扣,隻是這兩隻袖彎,也要這些紐扣千什麼呢,不是做配相的嗎?”
張燕賓笑道:“這種行頭,在黑夜裏穿的,哪裏用得著配相!並且釘幾個紐扣在袖彎上,又能做什麼配相呢?你不知道這幾個紐扣的用處,才是很大咧!”
不知張燕賓說出什麼大用處來,且俟第二十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