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遇奇僧帽兒山學技 懲刁叔虎頭莊偷銀(3 / 3)

趙仲和驚得“哎呀”一聲,被碎瓦玻璃濺了個滿頭滿臉,知道有夜行人來了,正待跳起來,抽刀抵敵,哪裏看見有什麼人影呢?他老婆睡在床上,被響聲驚醒起來,見房中漆黑,連問:“怎麼?”

趙仲和提刀在手,以為夜行人來借盤川,用瓦摔破了燈火,必然從窗眼裏進來,準備殺他一個措手不及,哪知兩眼都望花了,隻不見有借盤川的進來,見自己老婆問得急,才開聲答道:“快起來,把火點燃。不知是什麼人來和我開玩笑,把我的燈破了,卻不肯下來。”

他老婆下床點了火,換了一盞油燈,趙仲和笑道:“必是一個過路的人,沒打聽清楚,及見我不慌不忙的抽刀相待,才知道不是道路,趕緊回頭去了。哈哈,可惜我一盞好玻璃燈,給他摔破了。”

他老婆將油燈放在桌上,一麵將瓦屑往地下掃,一麵埋怨趙仲和道:“我也才見過你這種人,銀子包得好好的,擱在櫃子裏麵,為什麼過不了幾夜,又得搬出來看看,難道怕蟲蛀了你的銀子嗎?”

趙仲和笑道:“我辛苦得來的這多銀子,怎麼不時常見見麵呢?我見一回,心裏高興一回,心裏一高興,上床才得快活。誰有本領,能在手裏搶得去嗎?”

趙仲和口裏是這麼說著,兩眼仍盯住那些銀包上,徒覺得上麵兩大包不見了,連忙用手翻看,翻了幾下,哪裏有呢?臉上不由的急變了顏色,慌裏慌張的問他老婆道:“你掃瓦屑,把我兩大包銀子掃到哪裏去了?”

他老婆下死勁在他臉上啐了一口道:“你放屁麼?瓦屑不都在這地下嗎?你看有不有兩大包銀子在內,幸虧我不曾離開這裏,你兩眼又不瞎了!”

趙仲和被老婆罵的不敢開口,端起油燈,彎腰向地下尋找。他老婆氣得罵道:“活見鬼。又不是兩口繡花針,兩大包銀子,掉在地下,要這般尋找嗎?還在櫃裏不曾搬出來麼?”

趙仲和聲音發顫道:“小包都搬出來了,哪有大包還不曾搬出來的。我記得清清楚楚,先解小包看,最後才解大包看,所以兩個大包,擱在這些小包上麵。每包有三百多兩。”

他老婆也不做聲,走到櫃跟前,伸手在櫃裏摸了幾摸,恨了一聲說道:“還說什麼,你再吹牛皮麼,沒人能在你手中搶了去麼?我想起你這種沒開眼,沒見過銀子的情形,我心裏就恨。”

趙仲和被罵得不敢回話,提刀跑到外麵,跳上房子,見天正下雪,房上已有了寸來厚,心中忽然喜道:“我的銀兩有處追尋了。這早晚路上沒有人走,照著雪上的腳跡追去,怕追他不著嗎?”

隨在房上低頭細看,見瓦楞裏有一個人身體大小的所在,隻有一二分深的雪,知道是借盤川的人,曾伏身此處。再尋旁邊揭瓦的所在,也看出來了,隻尋不見一隻腳跡。滿屋尋遍了,仍是沒有腳跡,不覺詫異道:“難道還不曾逃去嗎?不然,哪有雪上沒有腳跡的道理呢?”

趙仲和這麼一想,心裏更覺追尋有把握了。翻身跳了下來,一間一間的房,彎裏角裏都看了,真是活見鬼。趙玉堂這時早已到了家,解衣就寢了,趙仲和到哪裏能尋找得出人來。直鬧了一個通夜,還得哀求老婆,不要動氣,不要聲張,說起來保鏢達官家裏,被強人搶去了銀兩。

再說趙玉堂得了六百多兩銀子,打點過了一個很快活的年,對他母親支吾其詞,胡謅了幾句銀子的來曆。他母親雙目不明。隻知道心裏歡喜自己兒子,能賺錢養娘,哪裏會查究以外的事。趙玉堂年輕,雖從窮苦中長大,然此番得來的銀子容易,也不知道愛惜,隨手亂化,見了貧苦的人,三、五十兩的任意接濟人家,六百多兩銀子,能經得幾月花銷呢?一轉眼間,手頭又窘起來了,心裏思量道:“我叔叔的銀子,也來得很辛苦,我取了他六百多兩,他心裏已不知痛了多少,若再去拿他的,未免太可憐了,還是大客商,有的是錢,我劫取些來,供我的揮霍。在他們有錢的商人,算不了什麼,不過不能在近處動手,好在我沒有一個朋友,不論那家鏢局鏢行,我都沒有交情,就隻我叔叔,他雖是靠保鏢生活,然他的名頭不大,生意不多,不礙我的事。除我叔叔以外的鏢,我高興就劫,也不問他是哪條道路。他們這些保鏢的人物,倚仗的是交情,是聲望,我不進交情,不怕聲望,看他們能怎生奈何我!”

趙玉堂安排既定,也和白日鼠周亮在綠林中一樣,專揀貴重的大鏢劫取。用亮當時,還得仗著那翻毛赤免馬,趙玉堂連馬都不要,就隻背著一把單刀,和押鏢人動手相殺的時候極多。隻因他來去如風,人影還不曾看清,鏢已被他劫去了。有時鏢笨重了。不好單劫,他就等到落了店,夜問前去動手。總之,趙玉堂不起心劫這個鏢則已,隻要他念頭一動,這鏢便無保全的希望了。如此每月一、兩次,或二、三月一次,劫了兩個年頭,北道上十幾家鏢局鏢行,除了趙仲和,沒一家不曾被劫過。不過他從來不劫全鏢,隻揀金銀珠寶劫取,每次劫的,也沒有極大的數目,多則三、五千,少則三、五百。

保鏢的隻知山東道上,有這麼一個獨腳強盜,起初還不知道趙玉堂的姓名。一年後,因趙家的鏢,獨安然無恙,才疑心這強盜和趙仲和有關係。大家聚會著,商議調查姓名和對付的方法。不知商議出什麼方法來,且俟第十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