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兒家,總得有這一天哪,人人都免不了,也不過你先出嫁罷了。”
常言說:“嫁姑娘不是容易的,姑娘一天不上轎,一天準備不完。”慧梅雖然在軍中出嫁,嫁妝中也沒有木器、瓷器、銅器、錫器等不易攜帶的東西,但高夫人忙了一夜後,第二天又整整忙了一天,隻恐怕這樣東西不如慧梅的意,那樣東西會臨時忘了。使她的心中稍覺寬慰的,是經過昨晚慧英的繼續勸解,慧梅懂得以闖王的大業為重,今日再不提“死不出嫁”的話,開始進食。慧梅經過一夜思前想後,也確實放棄了自盡的念頭,隻盼出嫁後能夠使女婿永遠地效忠闖王。
各家重要將領、老營中較重要文職人員,都有禮物送給慧梅,或是綢緞,或是金、銀、玉、翠首飾,或僅送銀子,自二兩起至十兩不等,用紅紙封好。這種向出嫁姑娘送禮物在河南俗話中叫做添箱,文雅的說法是贈送“奩儀”,都得收下。牛金星和宋獻策、高一功、李過、劉宗敏、李岩夫妻六家的奩儀特別重,都是除綾羅綢緞和金銀首飾四色禮品外,又各送紋銀百兩。尚炯因在二十裏外一處兵營中看病,得到消息,昨晚趕了回來。但是他知道慧梅的婚事已成定局,在闖王前無話可說,一直在心中深為歎息,也不想見慧梅用空話勸慰。今天他仍不願看見慧梅,怕徒然心中難過,隻派兩名親兵送來四錠元寶、四匹上等綢緞、一個百寶藥箱,還有一個朱漆小匣,裏邊用錦緞一層層包著一個暗黑色的箭頭。慧梅打開小匣一看,知是老醫生珍重保存了三年的毒箭頭,以紀念她的忠心,不禁痛哭起來。高夫人看了後百感交集,也忍不住哽咽流淚。
王長順也有禮物。論地位他隻是一個馬夫頭兒,但是論情誼,他是闖王手下的老夥計,是馬夫中的元老,在慧梅的眼中也是父輩。他親自送來了收藏了將近兩年的一根雕花玉柄馬鞭,一對鍍金銅鐙。他本來打算等雙喜成婚時送給雙喜,不料如今慧梅先出閣,心中有許多說不出的辛酸,所以他就將這兩件珍貴物品送來添箱。慧梅平日很尊敬和喜愛這位老馬夫,收到他的添箱禮物後,就到高夫人的上房,跪在他的麵前磕了一個頭。王長順對她說:
“慧梅,大伯我恭喜你啊!別難過,是姑娘總得出門。那袁將軍不知道我是老幾,幾次看見我,都沒有跟我搭腔說話。可是我不見怪,不知不作罪,人家咋知道我王長順是闖王旗下的一個元老!慧梅,你別害臊,我對你說實話:這位嬌客,論年歲不大,論人品不賴,論名聲也不小。你以後要幫助他多做好事,真心擁戴闖王。他要是日後忘恩負義……”
高夫人趕快笑著說:“長順,你今天多喝了幾口酒,別多說啦!”
王長順忽然醒悟,改口說:“啊,說滑了嘴。我是說,我看他日後絕不會忘恩負義!”
大門外鼓樂聲起,又有人前來添箱。隨即,大家看見是張鼐的親兵頭目王新牽著昨日借給慧梅騎過的白馬,前來添箱。這白馬渾身的毛色刷得十分潔淨,換了嶄新雕鞍錦韂,白銅馬鐙,新的轡頭帶著銀飾,閃光鍍金項鈴,猩紅的新馬纓,雪白的馬尾根上邊不遠處,還結著一個紅綢繡球。王新到院中將馬韁繩交給隨來的一個弟兄,走進上房,向高夫人磕頭賀喜,站起來後又向慧梅行叉手禮,然後恭敬說道:
“我們小張爺命我來啟稟夫人,他沒有別的寶貴禮物,隻有這匹西番戰馬是不久前奪得的汪喬年的坐騎,曾經獻給闖王,闖王說我們小張爺攻襄城有功,賜給了小張爺。這馬,一身純白,十分好看,也十分穩快,特意送來為慧梅姑娘添箱,務請笑納。”
高夫人笑著說:“喲,這添箱禮倒真好,一定收下。王新,你這娃兒什麼時候學得這麼會說話?”
王新笑著說:“實話回夫人,這幾句言語是我現買現賣的。小張鼐爺臨時教我幾句學幾句,好則還沒有漏掉一句。”
高夫人被逗得格格地笑起來,說:“你這孩子,我隻知道打仗時你是隻小老虎,還不知道在平時你是隻巧嘴八哥,真會學話!”
看見來人添箱,慧梅正像一般將出嫁的姑娘一樣羞羞答答,不聞不問。此刻她再也忍耐不住,抬起頭來說:
“王新兄弟,這白馬我不要,你牽回去吧。小張爺在戰場上很需要這樣好馬。你牽回去吧,就說我心領了。”
高夫人趕快說:“世界上哪有逢喜慶送禮不收的道理!王新,將白馬拴在柳樹上,你們領了紅封子,出去休息吧。”
各家送添箱禮,如是派仆人或親兵送來,都有賞錢,名叫封子,紅紙中或封碎銀,或封選好的銅錢。如是銀子,少則二錢,多則一兩。慧英在王新牽馬進來時想著慧梅的心情,趕快取二兩銀子封好,這時交給王新,說:
“王新兄弟,你們到外邊休息,中午吃了喜酒回去。”
慧英的話剛落地,從村外傳來了鼓樂聲音,自遠而近。大門外的兩班吹鼓手也奏起樂來。過了片刻,擔任老營知客的兩名小校將男家送禮的一行人迎了進來。各種禮品都裝在或圓或方的彩漆木盒中,每二人抬一盒,共有十盒。另有人牽一匹高大的甘草黃騸馬,轡頭鞍鐙俱全,一色嶄新。慧梅回避到高夫人睡覺的裏間,對於兩個送禮人如何進來向高夫人行禮,如何說話,她全然不看不聽。她仍在想著張鼐用她平日喜愛的白馬添箱,心中刺痛,不覺流出眼淚。隨後聽見高夫人和眾人紛紛觀看袁時中送來的甘草黃駿馬,交口稱讚,她才忍不住抬起頭來,隔著窗紙的一個破洞向那馬張望張望,看出來確是好馬,但是她對自己發誓說:
“千好萬好,我永遠也不騎它!”
這句話盡管說得聲音極小,卻被正走進來取賞封的慧英聽見了。慧英的心中一動,但裝作沒聽見,隻在心中暗道:
“我的天,嫁了她的身子沒有嫁了她的心,這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午宴席散以後,高夫人仍然為明日慧梅出嫁的事操不完的心,一直忙到深夜。
第二天起來,高夫人又將各樣事檢視一遍,深怕有什麼疏忽,使慧梅增加傷心。早飯以後,她將慧劍叫到麵前,反複叮嚀:
“你要好好照料慧梅姐姐。不管遇到什麼情況,縱然在兩軍陣上殺得難分難解,你總不要離開慧梅姐姐身邊,不能單獨跑去衝殺,要緊的時候更要寸步不離。你比她小兩三歲,要多多聽她的話。有時即令她責備你幾句,你也不要放在心裏。慧劍,你也是沒有一個親人,你就同她親妹妹一樣!”
一番話說得慧劍這姑娘也感到難過,同時想起來在第二次攻開封時陣亡的黑虎星哥哥,噙滿眼淚,輕輕點頭,哽咽回答:“我記在心裏了。”
高夫人又說:“你對健婦營要把話說清楚,半年,頂多一年,等慧梅在那兒跟袁姑爺和好相處了,一切都能叫我放心了,你們就可以回來了。所以,你們在那裏一定要安心,你們自己的事情暫時不用操心。”說到這裏,慧劍忽然臉紅起來,回過頭去不好意思聽。但高夫人繼續說下去:“你們都是姑娘,到了該出門的時候了,你也不能長留你們在健婦營中。等你們回來後,該怎麼安排自然由我和你紅姐姐替你們操心。你們在那裏不要想自己的事,要專心把慧梅姐姐照料好。還有袁營中情況我不清楚,不管怎麼,他不像我們闖營人馬紀律嚴明。要是有人到你們的駐地胡鬧,或調戲姑娘們,你們要立刻報告慧梅姐姐,輕則由慧梅姐姐處分,重則稟報袁姑爺,軍法從事。決不要給人家落下一點把柄,讓人家說你們姑娘家的閑話,連闖王和我的臉也丟了。這話你要好生記在心上!”
“我都記住了。要是我們的姑娘家做出些下流事,我一定稟明慧梅姐姐,該殺的殺,該打的打。要是袁營的兵將跑來調戲姑娘們,也要同樣嚴辦。夫人請放心好了。”
慧劍走後,她又把王大牛找來,說:“大牛,你也是在我們闖營長大的,原來是孩兒兵,後來就做了頭目。你也受過傷,立過功。這次讓你帶二百標營親兵,護送慧梅出嫁,有些話昨天已跟你說過了。今天我再囑咐你幾句話。”接著,她把對慧劍說過的有些話也照樣叮囑了王大牛一遍。王大牛說:“是,夫人,我一定遵命。”正要退出,高夫人又把他叫住,說道:
“還有,在慧梅那裏,要同在我們老營一樣,天天練武,不能放鬆。武藝練好了,一個人可以頂十個人用;武藝不好,十個人不頂一個人。再說,你們都是年輕孩子,頂大的不過二十歲、二十一歲,好像二十二歲的都沒有,有的武藝不錯,有的武藝並不精,得趁年輕時好好練一練。天天練武,也就不會吊兒郎當、到處閑逛,軍紀也就嚴整了。如果你們在那裏不像個樣子,人家不是說你們鬆懈了,人家會說闖王的人馬原來就不行,都是瞎吹的。”
“夫人放心,我決不會放鬆操練,決不會給闖營丟人。”
高夫人又將邵時信叫來,將應該囑咐的話囑咐一遍,然後吩咐四百名男女騎兵先走,以便早到袁時中的駐地紮營。幾十匹騾子馱著帳篷和各種軍資,分別有專人掌管,隨著騎兵出發。另有幾匹騾子馱著皮箱,內裝陪嫁的各種東西和金銀,也有專人掌管,作為第二批出發,老營另派二十名騎兵護送。將這兩批人馬打發走後,估計花轎快要來到,高夫人將一位被大家喚做呂二嫂的、約摸四十出頭年紀的婦女叫到麵前,對她說道:
“呂二嫂,你的年紀比較大,我才叫你跟隨著慧梅到袁營去。你一直在健婦營照料這些姑娘們,同她們很熟。你又當過呂維祺家的粗使奴仆,見過些世麵。慧梅是個姑娘,打仗的事,她倒有些磨練。說到家務事,她就不大懂,別的姑娘也差不多。所以這些地方你得留心著點,該告訴慧梅的告訴慧梅,該告訴慧劍的告訴慧劍,有困難就問邵時信。今後每到一個地方,慧梅和袁姑爺自然住在一起,別的姑娘不好進去,你就可以進去,方便得多。好則你身子骨還硬朗,辦事也麻利,這一年多來又學會騎馬。這次跟著她們去當然要辛苦一些,將來我再把你接回來。你的兒子在我們這裏已當上了小頭目,今後隻要他立了功,我們會慢慢提拔他,不會讓他吃虧的。”
“夫人,你看,你不說我也明白。我是三代給呂家做奴仆的,是家生奴才。要不是闖王的人馬打進洛陽,我們代代下去,都是奴才,永遠沒有出頭的日子。現在到了闖王這裏,不論是將領們,還是弟兄們,再不把我們當奴才看待。我和我的孩子,一生一世也感不盡闖王的大恩。現在慧梅姑娘出嫁,夫人叫我隨去,我一定盡心照料,決不讓夫人為她操心。”
高夫人點頭說:“我就知道你比別人會辦事兒,以後你多操心就是了。”
呂二嫂又說:“慧梅姑娘已經打扮好不夫人不去看一看?”
高夫人笑道:“這姑娘一直在軍中,總在練兵啊,行軍啊,打仗啊。說是姑娘,長得也俊,可就是從來沒像姑娘那樣好好打扮一回。今天出嫁,一輩子隻這一次,才讓你們給她打扮起來。走,我們看看去。”
從昨天開始,老營的人們一麵忙著給慧梅準備嫁妝,一麵就在商量如何打扮慧梅了。有人說,慧梅是一員女將,出嫁時應該戎裝打扮,身穿箭衣,腰係戰裙,騎上駿馬。可是高夫人和紅娘子都不同意。高夫人說:“自來姑娘出嫁,都要哭著去,有的姑娘一路哭去,要哭十裏二十裏,甚至哭到婆家村子外邊才不哭。這是千年以來的老規矩,慧梅出嫁自然也是要哭的,何況她心裏有疙瘩。讓一員女將騎在戰馬上,哭哭啼啼,一路不停,這不成了笑話?”紅娘子也說:“我在洛陽出嫁的時候,也有人勸我騎馬,她們不曉得女孩兒家的心事。自古以來出嫁都要坐花轎,所以坐花轎就是出嫁,出嫁就是坐花轎。要是姑娘出嫁不坐花轎,會一輩子感到窩囊,感到太輕率。慧梅出嫁當然也要坐花轎。”
於是今天早飯後,在呂二嫂和幾個有經驗的嬸嬸、嫂嫂照料下,就按照世世代代的老風俗習慣,給慧梅紅裝打扮起來。慧梅的頭發本來又多又黑,現在梳了頭,臉上又施了粉,搽了胭脂,真是雲鬢堆漆,桃臉照人。可惜一雙眼睛平時明如秋水,而現在卻紅腫著,分明帶著哭過的痕跡。大家又幫她穿上紅緞繡花襖,係上紅緞繡花百褶裙,戴上鳳冠,肩披霞帔。惟一使她顯得與一般新娘不同的,是腰間係了一口寶劍。
當高夫人進來時,她已靜靜地坐在床邊,低著頭默默不語。她心裏十分難過,但到了這種時候,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一些女眷和女兵們隨著高夫人一起進來,一見慧梅的打扮,都嘻嘻哈哈議論起來:
“慧梅這一打扮,真是跟天仙一樣!”
“天仙算什麼,那嫦娥奔月就少了一把寶劍。可咱們慧梅處處都比得上嫦娥,偏偏多了一樣東西,就是寶劍,使她顯得英氣勃勃,不同於一般美人。”
“聽說袁姑爺也是一表人才。”
“可不是,我見過,騎在馬上可英俊啦,年紀又輕。”
“這真是天生的一對呀,打燈籠也難找。”
“這還用找?千裏姻緣一線牽,早就有月老用紅線把他倆拴住了;不用找,姑爺就來了。”
大家七嘴八舌說個不停,慧梅聽了心中就像刀割一樣。後來,呂二嫂進來說:
“闖王回老營來了,老神仙和高將爺也來了。請慧梅姑娘到上房給長輩們磕頭去。”
大家聽了,這才紛紛離開。高夫人由女兵們簇擁著,也往上房走去。屋裏就剩下慧英和幾個姐妹在麵前,慧梅拉著慧英的手哽咽說:
“英姐姐,以後你可不要忘了我啊!”
慧英噙著眼淚說:“慧梅,你真是傻丫頭,我怎會忘記你呀?”
“常言說,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何況我不是闖王和夫人的親生女兒。”
“你放心,一則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你,二則小袁營也歸了我們闖王,以後見麵的時候多著呢。”
慧梅站起來向上房走去。馬上有兩個姑娘在左右攙扶她。雖然慧梅平時可以健步如飛,但這是一代代傳下來的老規矩,新娘子必須由人攙扶著才能行走。
到了上房,闖王夫婦已經坐著等候。呂二嫂趕快說:“姑娘,給闖王和夫人磕頭。”慧梅拜了一拜,跪下去磕了三個頭。她想說什麼話,但喉頭被一股湧出的熱淚堵塞著,說不出來。高夫人也覺得難過。倒是闖王麵帶微笑,說道:
“慧梅,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人之常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難過。”
慧梅說:“我跟隨著養父養母多年,生死不離。現在雖然打發女兒出了門,可是我身在袁營,心在闖營,變成鬼魂也不會離開養父養母!”
慧梅說罷,泣不成聲。闖王聽到慧梅說出來不吉利的話,微微皺了皺眉頭,也沒有再說什麼。
慧梅又噙著淚給高一功和尚神仙磕頭。老醫生的心中發酸,拱手還禮。
隨即從遠處傳來了鼓樂聲,知道花轎快到了。慧梅回避到東廂房中,坐在慧英的床上。過了一陣,鼓樂聲進了村中,放了三眼銃,又開始放鞭炮。鼓樂聲和鞭炮聲直響到老營的大門外。
各地迎親,風俗不一,有的是新郎自己迎親,有的是男家派別人迎親,新郎在公館等候拜天地。今天袁時中采用他家鄉風俗,請劉玉尺代他迎親。一般風俗:花轎到了女家大門外,女家將大門緊閉,等迎親的人遞進封子,女家方打開大門,放新娘出門上轎。今天高夫人革掉這種俗禮,將老營大門大開,由李雙喜迎接劉玉尺到上房向闖王和高夫人行了禮,稍坐片刻,恭敬告辭,上馬先走。
慧梅被人用一方紅緞蒙了頭,由兩個姑娘左右攙扶,在鼓樂和鞭炮聲中向外走去。她哭得很痛心。偶爾聽見自己身上的環佩丁冬聲,頭上鳳冠的銀鈴搖動的清韻,她越發哭得傷心。婦女們將她扶進轎中,又用紅線將轎門縫了幾針,免得在路上被風吹開。三眼銃響了。花轎被抬起來了。慧梅知道四個人抬著花轎開始走了,她恨不得用頭碰花轎。她不知道張鼐如今在什麼地方,是不是在背著人哭。她放聲痛哭,同時在心中哭道:
“唉唉,誰知道我這心啊!我這心啊!”
高夫人率領眾家夫人和紅娘子,還有慧英和姐妹們,都到大門外送慧梅上轎。她們有人平日同慧梅感情好,舍不得慧梅走,有人同情慧梅,更擔心慧梅嫁給袁時中可能苦惱終身,都不免落淚,紅娘子和姑娘們更是忍不住泣不成聲。
慧梅的女親兵騎在馬上,走在花轎左右,聽著轎中哭聲,個個心碎,強忍著汪汪眼淚。
雙喜是送親的人,率領二十名親兵騎馬走在轎後。他替慧梅難過,也替張鼐難過,雙眉緊皺,默無一言。
轎前鼓樂,轎後騎兵,轎中哭聲,走在坎坷的大道上,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