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候,崇禎照例起床很早,在乾清宮院中拜了天,回到暖閣中吃了一碗燕窩湯,便趕快乘輦上朝。這時天還沒有大亮,曙色開始照射在巍峨宮殿的黃琉璃瓦上。因為田妃的事,他今天比往日更加鬱鬱寡歡,在心中歎息說:“萬曆皇祖在日,往往整年不上朝,也很少與群臣見麵,天啟皇哥在日,也是整年不上朝,不親自理事,國運卻不像今日困難。我辛辛苦苦經營天下,不敢稍有懈怠,偏偏不能夠挽回天心,國家事一日壞似一日,看不見一點轉機。朕為著籌措軍餉保此祖宗江山,不料皇親國戚反對,群臣袖手旁觀,連我的愛妃也站在外人一邊說話!唉,蒼天!蒼天!如此坐困愁城的日子要到何時為止呢?”過了片刻,他想著督師輔臣楊嗣昌和兵部尚書陳新甲都是能夠替他做事的人,新甲正在設法對滿洲議和,難得有這兩個對內對外的得力大臣,心中稍覺安慰。
今天是在左順門上朝,朝儀較簡。各衙門一些照例公事的陳奏,崇禎都不願聽;有些朝臣奏陳各自故鄉的災情慘重,懇求減免田賦和捐派,他更不願聽。還有些臣工奏陳某處某處“賊情”如何緊急,懇求派兵清剿,簡直使他惱火,在心中說:“你們身在朝廷,竟不知朝廷困難!兵從何來?餉從何來?盡在夢中!”但是他很少說話,有時僅僅說一句:“朕知道了。”然後他臉色嚴峻地叫戶部尚書和左右侍郎走出班來問話。因為他近來喜怒無常,而發怒的時候更多,所以這三個大臣看了他的臉色,都不覺脊背發涼,趕快在他的麵前跪下。崇禎因向李國瑞借助不順利,前幾天逼迫戶部趕快想一個籌餉辦法,現在望著這三個大臣問道:
“你們戶部諸臣以目前軍餉困難,建議暫借京師民間房租一年。朕昨晚已經看過了題本,已有旨姑準暫借一年。這事須要認真辦理,萬不可徒有擾民之名,於國家無補實際。”
戶部尚書頓首說:“此事將由順天府與大興、宛平兩縣切實去辦,務要做到多少有濟於國家燃眉之急。”
崇禎點點頭,又說:“既然做,就要雷厲風行,不可虎頭蛇尾。”
他又向兵部等衙門的大臣們詢問了幾件事,便退朝了。回到乾清宮,換了衣服,用過早膳,照例坐在禦案前省閱文書。他首先看了薛國觀的奏本,替自己辯解,不承認有吞沒史存銀的事。崇禎很不滿意,幾乎要發作,但馬上又忍住了。他一則不願在皇後千秋節的前一天處分大臣,二則仍然指望在向戚畹借助這件事情上得到薛國觀的一點助力。在薛國觀的奏書上批了“留中”二字之後,他恨恨地哼了一聲,走出乾清宮,想找一個地方散散心,消消悶氣。一群太監和宮女屏息地跟隨背後,不敢讓腳步發出來一點微聲。到了乾清門口,一個執事太監不知道是否要備輦侍候,趨前一步,躬身問道:
“皇爺要駕幸何處?要不要乘輦?”
崇禎彷徨了。從乾清宮往前是三大殿,往後走過交泰殿就是皇後的坤寧宮,再往後是禦花園。他既無意去坤寧宮看宮女和太監們為著明日的千秋節忙碌準備,更無心情去禦花園看花和賞玩金魚。倘在平日,他自然要去承乾宮找田妃,但現在她謫居啟祥宮了。袁妃那裏,他從來興趣不大;其餘妃嬪雖多,他一向都不喜歡。停住腳步,抬頭茫然望天,半天默不做聲。正在這時,忽然聽見從東邊傳來一陣鼓樂之聲。他回頭問:
“什麼地方奏樂?”
身邊的一個太監回奏:“明日是皇後娘娘陛下的千秋節,娘娘怕明日的事情多,今日去奉先殿給祖宗行禮。”
“啊,先去奉先殿行禮也好!”崇禎自言自語說,同時想起來皇後是六宮之主,他應該將處分田妃的原因對她說明,並且也可告訴她,由她暗囑她的父親嘉定伯周奎獻出幾萬銀子,在戚畹中做個榜樣。這樣一想,便走出乾清門了。
從乾清宮去奉先殿應該從乾清門退回來,出日精門往東,穿過內東裕庫後邊夾道就到。但是因為他心思很亂,就信步出了乾清門,然後由東一長街倒回往北走。到日精門外時,他忽然遲疑了。他不願去奉先殿打亂皇後的行禮,而且也不好在祖宗的神主前同皇後談田妃的事和叫戚畹借助的事。於是他略微停了片刻,繼續往北走去。太監們以為他要往坤寧宮去,有一個長隨趕快跑到前麵,要去坤寧宮傳呼接駕。但崇禎輕輕說:
“隻到交泰殿坐一坐,不去坤寧宮!”
在交泰殿坐了片刻,他的心中極其煩亂,隨即又站立起來,走出殿外,徘徊等候。過了一陣,周後從奉先殿回來了。周後看見他臉色憂鬱,趕快趨前問道:
“皇上為何在此?”
“我聽說你去奉先殿行禮,就在這裏等你。”
周後又膽怯地問:“皇上可是有事等我?”
“田妃謫居啟祥宮,你可知道?”
“我昨日黃昏前就聽說了。”周後低下頭去,歎了口氣。
“你知道我為什麼處分她?”
“皇上為何處分田妃,我尚不清楚。妾係六宮之主,不能做妃嬪表率,致東宮娘娘惹皇上如此生氣,自然也是有罪。但願皇上念她平日雖有點恃寵驕傲的毛病,此外尚無大過,更念她已為陛下養育了三個兒子,五皇子活潑可愛,處分不要過重才好。”
“我也是看五皇子才隻五歲,所以沒有從嚴處分。”
“到底為了何事?”
“她太恃寵了,竟敢與宮外通聲氣,替李國瑞說話!”
周後恍然明白田妃為此受譴,心中駭了一跳。自從李國瑞事情出來以後,她的父親周奎也曾暗中囑托坤寧宮的太監傳話,懇求她在皇帝麵前替李國瑞說話。她深知皇上多疑,置之不理,並申斥了這個太監。今聽崇禎一說,便慶幸自己不曾多管閑事。低頭想了一下,她壯著膽子解勸說:
“本朝祖宗家法甚嚴,不準後妃幹預宮外之事。但田娘娘可能受她父親一句囑托,和一般與宮外通聲氣有所不同。再者,皇親們都互有牽連,一家有事,大家關顧,也是人之常情。田宏遇懇求東宮娘娘在皇上麵前說話,按理很不應該,按人情不足為奇。請皇上……”
崇禎不等皇後說完,把眼睛一瞪,嚴厲責備說:“胡說!你竟敢不顧祖宗家法,縱容田妃!”
皇後聲音打顫地說:“妾不敢。田妃今日蒙譴,也是皇上平日過分寵愛所致。田妃恃寵,我也曾以禮製裁,為此還惹過皇上生氣。妾何敢縱容田妃!”
崇禎指著她說:“你,你,你說什麼!”
皇後從來不敢在崇禎的麵前大聲說話,現在因皇帝在眾太監和宮女麵前這樣嚴厲地責備她,使她感到十分委屈,忽然鼓足勇氣,噙著眼淚顫聲說:
“皇上,你忘了!去年元旦,因為災荒遍地,戰火連年,傳免了命婦入宮,隻讓宮眷們來坤寧宮朝賀。那天上午,下著大雪。當田妃來朝賀時,妾因氣田妃一天比一天恃寵驕傲,有時連我也不放在眼裏,皇上你又不管,就打算趁此機會給田妃一點顏色看看,以正壺範。聽到女官傳奏之後,我叫田妃在永祥門內等候,過了一陣才慢慢升入寶座,宣田妃進殿。田妃跪下叩拜以後,我既不留她在坤寧宮敘話,也不賜坐,甚至連一句話也不說,瞧著她退出殿去。稍過片刻,袁妃前來朝賀,我立刻宣她進殿。等她行過禮,我走下寶座,笑嘻嘻地拉住她進暖閣敘話,如同姐妹一般。田妃這次受我冷待,本來就窩了一肚子氣,隨後聽說我對待袁妃的情形,更加生氣。到了春天,田妃把這事告訴皇上。皇上念妾與皇上是信邸患難夫妻,未曾震怒,卻也責備妾做得有點過分。難道是妾縱容了她麼?”
平日在宮中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反駁崇禎的話。他隻允許人們在他的麵前畢恭畢敬,唯唯諾諾。此刻聽了皇後駁他的話,說是他寵慣了田妃,不禁大怒,罵了一句“混蛋”,將周後用力一推。周後一則是冷不防,二則腳小,向後踉蹌一步,坐倒地下。左右太監和宮女們立刻搶上前去,撲倒在地,環跪在崇禎腳下,小聲呼喊:“皇爺息怒!皇爺息怒!”同時另外兩個宮女趕快將皇後攙了起來。周後原來正在回想著她同皇帝在信王邸中是患難夫妻,所以被宮女們扶起之後,脫口而出地叫道:“信王!信王!”掩麵大哭起來。宮女們怕她會說出別的話更惹皇上震怒,趕快將她扶上鳳輦,向坤寧宮簇擁而去。崇禎望一望腳下仍跪著的一群太監和宮女,無處發泄怒氣,向一個太監踢了一腳,恨恨地哼了一聲,轉身走向乾清宮。
回到乾清宮坐了一陣,崇禎的氣消了。他本想對皇後談一談必須向戚畹借助的不得已苦衷,叫皇後密諭她的父親拿出幾萬銀子作個倡導,不料他一陣暴怒,將皇後推到地上,要說的話反而一句也沒有說出。他後悔自己近來的脾氣越來越壞,同時又因未能叫皇後密諭周奎倡導借助,覺得惘然。他忍著煩惱,批閱從各地送來的塘報和奏疏,大部分都是關於災情、民變和催請軍餉的。有楊嗣昌的一道奏本,雖然也是請求軍餉,卻同時報告他正在調集兵力,將張獻忠和羅汝才圍困在川、鄂交界地方,以期剿滅。崇禎不敢相信會能夠一戰成功,歎口氣,自言自語說:
“圍困!圍困!將誰圍困?年年都說將流賊圍困剿滅,都成空話。國事如此,朕倒是被層層圍困在紫禁城中!”
周後回到坤寧宮,哭了很久,午膳時候,她不肯下床用膳。坤寧宮中有地位的宮人和太監分批到她寢宮外邊跪下懇求,她都不理。明代從開國之初,鑒於前代外戚擅權之禍,定了一個製度:後妃都不從皇親、勳舊和大官宦家中選出,而是從所謂家世清白的平民家庭(實即中產地主家庭)挑選端莊美麗的少女。凡是成了皇後和受寵的妃子,她們的家族便一步登天,十分榮華富貴。周後一則曾在信邸中與崇禎休戚與共,二則她入宮前知道些中等地主家庭的所謂“平民生活”,這兩種因素都在她的思想和性格中留下烙印。平時她過著崇高尊嚴的皇後生活,這些烙印沒有機會流露。今天她受到空前委屈,精神十分痛苦,這些烙印都在心靈的深處冒了出來。她一邊哭泣,一邊胡思亂想。有時她回想著十六歲被選入信邸,開始做信王妃的那段生活,越想越覺得皇上無情。有時想著曆代皇後很多都是不幸結局,或因年老色衰被打入冷宮,或因受皇帝寵妃讒害被打入冷宮,或在失寵之後被廢黜,被幽禁,被毒死,被勒令自盡……皇宮中夫妻無情,禍福無常。
大約在未時過後不久,坤寧宮的掌事太監劉安將皇後痛哭不肯進膳的情形啟奏崇禎。崇禎越發後悔,特別是明日就是皇後的千秋節,怕這事傳出宮去,驚動百官和京城士民,成為他的“盛德之累”。他命太子和諸皇子、皇女都去坤寧宮,跪在皇後的麵前哭勸,又命袁妃去勸。但周後仍然不肯進膳。他在乾清宮坐立不安,既為國事沒辦法焦急,也為明天的千秋節焦急。後來,眼看快黃昏了,他派皇宮中地位最高的太監王德化將一件貂褥,一盒糖果,送到坤寧宮。王德化跪在周後麵前遞上這兩件東西,然後叩頭說:
“娘娘!皇爺今日因為國事大不順心,一時對娘娘動了脾氣,事後追悔不已。聽到娘娘未用午膳,皇上在乾清宮坐立不安,食不下咽,連文書也無心省覽。明日就是娘娘的千秋節,嘉定伯府的太夫人將要入宮朝賀,六宮娘娘和奴婢們都來朝賀。懇娘娘為皇上,為太夫人,也為明日的千秋節勉強進一餐吧!”
周後有很長一陣沒做聲,王德化也不敢起來。她望望那件捧在宮女手中的貂褥,忽然認出來是信王府中的舊物,明白皇上是借這件舊物表示他決不忘昔年的夫妻恩情,又想著明日她母親將入宮朝賀,熱淚簌簌地滾落下來,然後對王德化說:
“你回奏皇上,就說我已經遵旨進膳啦。”
“娘娘陛下萬歲!”王德化叫了一聲,叩頭退出。
周後盡管心中委屈,卻一刻沒有忘掉她明天的生日。雖說因為國運艱難,力戒鋪張,但宮內宮外的各項恩賞和宮中酒宴之費,估計得花銷三四萬銀子,對皇上隻敢說兩萬銀子,不足之數由她私自拿出一部分,管宮莊的太監頭子孝敬一部分。她將坤寧宮掌事太監劉安叫到麵前,問道:
“明天的各項賞賜都準備好了麼?”
劉安躬身說:“啟奏娘娘陛下,一切都準備好了。”
周後又問:“那些《金剛經》可寫成了?”
管家婆吳婉容從旁邊躬身回答:“原來寫好的一部經卷已經裝潢好了,今日上午送進宮來。因娘娘陛下心中不快,未敢恭呈禦覽。其餘的二十部,今日黃昏前都可以敬寫完畢,連夜裝潢,明日一早送進宮來,不誤陛下賞賜。”
周後輕聲說:“呈來我看!”
吳婉容躬身答應一聲“遵旨!”向旁邊的宮女們使個眼色,自己退了出去。一個宮女趕快用金盆捧來溫水,跪在皇後麵前,另外兩個宮女服侍她淨手。吳婉容也淨了手,然後捧著一個長方形的紫檀木盒子進來,到周後麵前跪下,打開盒蓋。周後取出經卷,眼角流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這經卷是折疊式的,前後用薄板裱上黃緞,外邊正中貼一個古色絹條,用恭楷寫著經卷全名:《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打開經卷,經文是寫在裱過的黃色細麻紙上,字色暗紅,字體端正,但筆力婉弱,是一般女子在書法上常有的特點。周後用極輕的聲音讀了開頭的幾句經文: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
她顯然麵露喜色,掩住經卷,交給旁邊一個宮女,對劉安稱讚說:“難得這都人有一番虔心!”
劉安躬身說:“她能發願刺血寫經,的確是對佛祖有虔誠,對娘娘有忠心。”
周後轉向管家婆問:“我忘啦,這都人叫什麼名字?可賞賜了麼?”
吳婉容跪奏:“娘娘是六宮之主,大事就操不完的心,全宮中的都人在一萬以上,自然不容易將每個名字都記在心中。這個刺血寫經的都人名叫陳順娟。前天奉娘娘懿旨,說她為娘娘祈福,刺血寫成《金剛經》一部,忠心可嘉,賞她十兩銀子。奴婢已叫都人劉清芬去英華殿稱旨賞賜。陳順娟叩頭謝恩,祝頌娘娘陛下洪福齊天,萬壽無疆。”
周後又說:“另外那二十個刺血寫經的都人,每人賞銀五兩。她們都是在宮中吃齋敬佛的,不茹腥葷,每人賞賜蜜餞一盒。陳順娟首先想起來為本宮千秋節發願刺血寫經,做了別的都人表率,可以格外賞她虎眼窩絲糖一盒。”
“是,領旨!”吳婉容叩頭起身,退立一旁。
劉安跪下奏道:“啟奏娘娘陛下,隆福寺和尚慧靜定在明日自焚,為皇爺、皇後兩陛下祈福,諸事都已安排就緒。”
周後在幾天前就知道此事,滿心希望能成為事實,一則為崇禎和她的大明的國運祈福,二則顯示她是全國臣民愛戴的有德皇後,連出家人也甘願為她舍身盡忠,三則皇上必會為此事心中高興。她望望劉安,輕輕歎息一聲,說:
“沒想到和尚是方外之人,也有這樣忠心!他可是果真自願?”
劉安說:“和尚雖然超脫塵世,遁入空門,到底仍是陛下子民。忠孝之心,出自天性,出家人也無例外。慧靜因知皇爺焦勞天下,廢寢忘食,娘娘陛下也日夜為皇爺分憂,激發了他的忠義之心,常常誦經念咒,祈禱國泰民安。今值皇後陛下千秋節將臨,如來佛祖忽然啟其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願獻肉身,為娘娘祈福,這樣事曆朝少有。況和尚肉身雖焚,卻已超脫生死,立地成佛,這正是如來所說的‘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的意思。”
周後心中高興,沉默片刻,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必下懿旨阻止了。”
劉安又說:“娘娘千秋節,京師各寺、觀的香火費都已於昨天賞賜。隆福寺既有和尚自焚,應有格外賞賜布施,請陛下諭明應給銀兩若幹,奴婢遵辦。”
周後心中無數,說:“像這樣小事,你自己斟酌去辦,用不著向我請旨。”
劉安說:“這隆福寺是京中名刹,也很富裕,不像有些窮廟宇等待施舍度日。不論賞賜布施多少,都是娘娘天恩;賞的多啦,也非皇爺處處為國節儉之意。以奴婢看來,可以格外恩賞香火費兩千兩,另外賞二百兩為慧靜的骨灰在西山建塔埋葬。”
周後點點頭,沒再說話。她在心中歎息說:“如今有宮女們虔心敬意地刺血寫經,又有和尚獻身自焚,但願能得西天佛祖鑒其赤誠,保佑我同皇上身體平安,國事順遂!”
劉安叩頭退出,隨即以皇後懿旨交辦為名,向內庫領出兩千二百兩銀子,自己扣下一千兩,差門下太監謝誠送往隆福寺去,囑長老智顯老和尚給一個兩千二百兩銀子的領帖。謝誠又扣下五百兩銀子,隻將七百兩銀子送去。智顯老和尚率領全體和尚叩謝皇後陛下天恩,遵照劉安囑咐寫了收領帖交謝誠帶回。智顯長老確實不在乎這筆銀子,他隻要能夠同坤寧宮保持一條有力的引線就十分滿意,何況因舉行和尚自焚將能收到至少數萬兩銀子的布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