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八 蕭望之傳第四十八(3 / 3)

蕭望之、周堪多次舉薦名儒茂材,讓他們擔任諫官。會稽郡人鄭朋想攀附蕭望之,向朝廷上書,說車騎將軍史高派出門客,危害到郡、諸侯國的利益,還揭發外戚許氏、史氏子弟很多不法之事。元帝將奏章交予周堪,周堪對元帝講,讓鄭朋在金馬門擔任待詔。鄭朋寫信給蕭望之,說:“將軍具有上古時周公、召公的德行,秉持孟公綽的才質,有春秋魯國大夫卞莊的威嚴。年齡已近耳順之年,擔任朝中輔弼大臣,尊為將軍,這是士人們所追求的最高目標。黎民百姓無不歡欣鼓舞,都說將軍是最合適的人選。而今將軍所追求的目標,是要像管仲、晏嬰呢,還是像周公、召公一樣,孜孜不倦,勤於朝政?如果是像管仲、晏嬰那樣,那麼我將退隱回田間,像季劄一樣,回到延陵山水之間,整修農田苗圃,養雞種菜種黍,培養兩個兒子,終老於田園之下。如果將軍願意奮發圖強,堵塞奸人橫行之路,以中庸在朝中施行德政,振興上古時周公、召公的事業,兼聽不同意見,我將會盡心竭力,奔走於將軍門下,砥礪劍鋒,奉獻綿薄之力。”蕭望之遂接見鄭朋,很誠懇地對待鄭朋。鄭朋也多次稱讚蕭望之,貶低車騎將軍史高,指叱外戚許氏、史氏的過錯。

再後來,鄭朋行為奸邪,蕭望之與鄭朋斷絕關係。鄭朋與大司農史李宮均為待詔,周堪隻推薦李宮擔任黃門郎。鄭朋,作為楚國來的士人,心懷怨恨,又重新投入到外戚許氏、史氏門下,為自己此前詆毀許氏、史氏的話作辯解,說:“那些話是周堪、劉更生教我說的,我是崤山以東的士人,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於是宮中侍從許章上奏元帝,請皇上召見鄭朋。鄭朋出宮後,揚言:“我謁見了皇上,向皇上揭發了前將軍蕭望之的五個小過錯,一項大罪。中書令石顯也在旁邊,知道我揭發的事情。”蕭望之聽說此事後,詢問弘恭、石顯。弘恭、石顯擔心蕭望之會為此事而申訴,元帝再將此事交予其他官吏查證,就要挾鄭朋和待詔華龍。華龍,在宣帝朝與張子蟜等人擔任待詔,由於行為汙穢不堪,想攀附周堪等人,周堪等人不接納,因此與鄭朋臭味相投。弘恭、石顯讓他們二人彈劾蕭望之等人,說他們密謀罷退車騎將軍史高,妄圖讓皇上疏遠外戚許氏、史氏,在蕭望之休假期間,鄭朋、華龍遞上奏章。元帝將此事交予弘恭處理,蕭望之回答皇帝的詔問,說:“在位的外戚多數驕奢淫逸,皇上要想匡正國家,就不能任用奸邪。”弘恭、石顯上奏元帝,說:“蕭望之、周堪、劉更生結為朋黨,相互舉薦,多次譖毀朝中大臣,誹謗皇上的親戚,妄圖專擅朝中大權,為臣不忠,欺瞞皇上,犯不道罪,奏請皇上派出謁者,將他們召到廷尉署問話。”當時元帝剛繼位,還不知道“派出謁者,召他們到廷尉署問話”的意思,就是要逮捕入獄,批準了這個奏議。再後來元帝要召見周堪、劉更生,才知道他們已經被關押在廷尉署詔獄。元帝大驚,問:“是誰讓廷尉審問他們?”為此而責怪弘恭、石顯,這二人伏在地上叩頭請罪。元帝說:“馬上讓他們出來視事。”弘恭、石顯通過史高對元帝講:“皇上剛繼位,還沒有以德政實施教化,讓天下人看到政績,就先把老師關起來審訊,既然已經把九卿、朝中大夫關在了詔獄,那就按照法律程序先判罪,再赦免。”元帝隻好再製詔書予丞相、禦史大夫:“前將軍蕭望之輔導朕八年,沒有什麼罪過,而今事情已經久遠,有些事情已經記不清楚,赦免蕭望之的罪過,收回前將軍光祿勳印綬,與周堪、劉更生一起,貶為庶人。”隨後將鄭朋任命為黃門侍郎。

又過了幾個月,元帝再製詔書予禦史中丞:“國之將興,尊師重教。原前將軍蕭望之輔導朕學習八年,引導朕懂得經學的道理,功德茂盛。賜蕭望之關內侯爵,食邑六百戶,兼任給事中,賜每月初一、十五上朝的優待,位置在將軍之後。”元帝還想把蕭望之任命為丞相,恰好蕭望之的兒子散騎中郎蕭伋上書,為蕭望之此前的事情辯冤,元帝將上書交予有關部門處理,有關官員上奏,說:“蕭望之此前所犯下的罪行清楚無誤,沒有人想譖毀他,而蕭望之卻讓兒子上書,還在上書中引用詩經,說他無辜受到別人陷害,有失大臣體統,犯下不敬罪,奏請將蕭望之逮捕。”弘恭、石顯等人深知,蕭望之人品高尚,不會忍受侮辱,遂向元帝建議:“蕭望之此前作為將軍輔政,在朝中排斥外戚許氏、史氏,專權擅位,把持朝政。幸得皇上的恩賞,沒有將其繩之以法,還賜予蕭望之爵位、食邑,讓他參與政事,蕭望之居然不思悔改,還心懷怨恨,指使兒子上書,將罪過歸於皇上,以皇上的老師自居,認為不會受到懲罰。如果不將蕭望之關在牢裏,讓他受一點兒委屈,堵塞一下蕭望之那不滿的心情,那麼聖朝就難以讓蕭望之感受到皇上的恩德。”元帝說:“蕭太傅性子剛烈,怎麼可能就範?”石顯等人說:“人總是會愛惜性命的,蕭望之犯下的罪過,隻是以言獲罪,是小罪,不必擔心。”元帝批準了奏請。

石顯等人將皇上的批複封好,交予謁者,命令他一定要親手交予蕭望之,然後命令太常火速帶領執金吾的戰車、騎兵部隊包圍了蕭望之的宅邸。使者一到,即召蕭望之接聽詔書。蕭望之當時就想自殺,蕭望之的夫人勸止了他,認為這一定不是天子的意思。蕭望之問自己的學生朱雲。朱雲是一位重氣節的義士,就勸蕭望之自殺。蕭望之仰天長歎,說道:“我曾經在朝中位居將相,今年已經六十幾歲,人老了還要走進監獄,忍辱求生,做人豈不是太賤了!”喊著朱雲的字說:“遊,取和藥來,不要再拖延時間!”最後蕭望之竟然飲鴆藥自殺。元帝聽到蕭望之自殺的消息,大驚失色,拍著手說:“我早就說過了,蕭望之是不會進監獄的,果然,真地把我的好老師殺了!”在當時,太官剛為元帝端上午餐,元帝拒絕吃飯,哭得鼻子一把,淚一把,左右人看到了,都難過地流下眼淚。元帝召石顯等人來責問,罵他們考慮問題欠妥。石顯等人脫帽請罪,過了很久,元帝才平息下來。

蕭望之因罪而死,有關部門奏請撤銷蕭望之的爵位、食邑。元帝下詔加恩,由長子蕭伋繼承關內侯爵。元帝仍然常常思念蕭望之,每年在忌日,派出使者到蕭望之的墓上祭奠,直到元帝駕崩。蕭望之有八個兒子,後來有三個兒子當了大官,他們是蕭育、蕭鹹、蕭由。

蕭育,字次君,年少時因為父親的職務,通過保舉擔任太子家中庶子。元帝繼位後(注:按照時間排序,此處應該為成帝繼位後,王鳳是成帝的外戚,被成帝任命為大將軍,而且蕭望之為太子太傅,兒子不宜為太子家中庶子),在宮中擔任郎官,因病免職,後來擔任侍禦史。大將軍王鳳以蕭育父親的名望,加上蕭育本人的才能,將蕭育任命為功曹,又轉任為謁者,出使匈奴擔任副校尉。回來後擔任茂陵縣令,在政績考核中,蕭育政績為第六。而漆縣令郭舜是最後一名,因此而受到責問,蕭育為郭舜說情,右扶風大怒,說:“你的政績也僅是第六名,剛剛過關,有什麼資格替他人說情?”考核完畢後退出,傳茂陵縣令蕭育到後曹去,彙報他在任上的工作。蕭育徑自走過後曹,跟隨的書佐拉住蕭育,蕭育按著佩刀說:“蕭育,杜陵縣的男子漢,大丈夫,憑什麼要到後曹去!”遂揚長而去,當時就要辭官。第二天早上,成帝有詔書,召蕭育入宮,拜為司隸校尉。蕭育經過右扶風府衙的大門,府裏的官屬掾史幾百人在蕭育的車下拜謁。再後來,因為蕭育違逆了大將軍的旨意,遭到免官。接下來,又擔任了中郎將出使匈奴。繼而擔任冀州、青州兩州部刺史,長水校尉,泰山郡太守,後來蕭育進入朝中,擔任代理大鴻臚。由於鄠縣有名的強盜梁子政占山為王,為害一方,長時間不能歸案,蕭育擔任右扶風幾個月後,將這夥強盜捉拿歸案,殺了梁子政等人。因為與定陵侯淳於長的關係很好,蕭育受到株連,而被免官。

在哀帝朝,南郡的長江上,有很多強盜,朝廷任命蕭育為南郡太守。哀帝以蕭育是耆宿老臣,用三公使用的車子載著蕭育,進入殿中接受詔命,說:“南郡的盜賊結夥為盜,危害地方,朕心中很掛念。因為太守的威望一向很高,因此委屈你這次擔任南郡太守,到任後,盡快為民除害,安撫當地百姓,不拘任何措施。”哀帝加賜黃金二十斤。蕭育到了南郡,將盜賊很快肅清。因病辭職,病好後,又重新擔任光祿大夫、執金吾,在任上壽終正寢。

蕭育為人威猛剛強,多次在任上被免,很少得到提拔。年輕時與陳鹹、朱博是好朋友,在當時,這些人均很有名氣。來往的人中有王陽、貢禹,長安人說:“蕭、朱結綬為官,王、貢彈冠相慶。”意思是說他們相互間推薦,都能夠得到很好的職位。最初蕭育和陳鹹均為長安的公卿子弟,因此而在社會上顯名,陳鹹最先進入宮中任職,十八歲時擔任左曹,二十幾歲時即已經是禦史中丞。當時朱博還隻是杜陵縣的一位小亭長,後來被陳鹹、蕭育引薦,進入王氏的權利核心。再後來不斷升遷,幾個人同時擔任刺史、郡太守、國相,直到成為朝中的九卿,朱博最先做到將軍上卿,比陳鹹、蕭育經曆的官職還多,最終擔任丞相。蕭育和朱博的關係後來有了裂痕,友誼沒有保持到最後,因此人們常說交友最難。

蕭鹹,字仲,擔任丞相府長史,朝廷舉薦茂材,蕭鹹擔任了好畤縣令,又轉任為淮陽國、泗水國內史,張掖郡、弘農郡、河東郡太守。在任上有政績,多次受到增加俸祿、賞賜金錢的獎勵。再後來免官,接下來又擔任了越騎校尉、護軍都尉、中郎將,出使匈奴,官至大司農,在任上去世。

蕭由,字子驕,擔任丞相府西曹衛將軍府掾史,轉任為謁者,出使匈奴,擔任副校尉。再後來通過舉薦賢良,擔任定陶縣令,轉任太原郡都尉,安定郡太守。在任上政績卓著,受到很多人的稱頌和舉薦。在當初,哀帝還是定陶王時,蕭由在定陶國擔任縣令,忤逆了定陶王的旨意,等到哀帝繼位為皇帝,製策書,將蕭由貶為庶人。哀帝駕崩後,蕭由又複出擔任複土校尉、京輔左輔都尉,轉任為江夏郡太守。平定長江中的盜賊成重等人有功,增加俸祿,後來又擔任陳留郡太守。平帝元始年間(公元1-5年),修建明堂辟雍,皇帝在明堂召見諸侯王,任命蕭由擔任大鴻臚,恰好蕭由有病,不能勝任在朝堂上為賓客讚禮的工作,又回到原來太守的位置上,因病而遭到免官。病好後,重新擔任中散大夫,在任上去世。家族中擔任官吏至二千石官員的有六七人。

讚辭如下:蕭望之在朝中位居將相,與元帝有著師生情誼,可謂是關係密切。因為有圖謀泄露,與權臣有了裂痕,繼而被元帝寵幸的宦官所構陷,最終遭到迫害,令人惋惜!否則,以蕭望之的身份,威武不能屈服,又是當時的儒學宗師,兼有輔導元帝的功勞,應該與上古時的社稷大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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