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十 張馮汲鄭傳第二十(3 / 3)

淮南王劉安造反,唯一害怕的就是汲黯,劉安說:“汲黯喜歡直言極諫,是一個守節死義的良臣;至於公孫弘等人,不足掛慮。”

武帝數次征伐匈奴,大有斬獲,對汲黯提出的諫言,越來越不予以重視。當初汲黯擔任九卿時,公孫弘、張湯還都是小吏。等到公孫弘、張湯位置顯赫,與汲黯一樣,在朝中擔任重要職務,汲黯常詆毀公孫弘、張湯。等到公孫弘做了丞相,而且受封為列侯,張湯也擔任了禦史大夫,汲黯卻反而與丞相府長史坐在一個位置上,有些官員甚至還在汲黯上麵。汲黯心裏很不平衡,不可能沒有情緒,一次見到皇上,汲黯說:“陛下使用群臣,就好像堆積薪柴,後來者居上。”汲黯走後,武帝說:“人真地不能不學習,看汲黯今天講的話,越來越過分。”

過了沒多久,匈奴渾邪王率眾來降,朝廷征調二萬輛車子。國庫中拿不出錢來,就從百姓那裏借馬。有些百姓把馬藏匿起來,馬不夠。武帝大怒,要斬長安令。汲黯說:“長安令無罪,要斬就斬汲黯,隻有這樣,百姓的馬才能獻出來。匈奴叛主降漢,由各縣官府慢慢傳送,何至於鬧得天下擾動,讓中國人疲憊不堪,這是在討好匈奴人嗎?”武帝沉默不語。後來渾邪王帶著匈奴人來到長安,商人因為把貨物賣予匈奴,很多人被抓起來,其中有五百餘人要被判處死刑。汲黯進到宮中,在武帝閑暇時,在未央宮闕門旁向武帝進言:“匈奴進攻漢的交通要塞,斷絕和親,中國不得已才舉兵討伐,死傷的軍人難以計數,花費更是達億萬計。臣愚以為陛下現在對待胡人,應該將他們當作奴婢,賜予從軍的死者家屬;繳獲的財物,也分給家屬,以謝天下,以撫慰百姓心中的怨恨。就是做不到這些,匈奴渾邪王率領數萬降眾前來歸漢,又何必拿出國庫中的錢賞賜給他們,征調良民百姓供養他們,把他們當作驕子。愚民百姓隻知道在長安城內買賣東西,而這些文吏官員,難道要用邊關的法律,去懲治內地百姓?陛下即使不能借役使匈奴人以謝天下,幹嘛還要再殺五百個百姓,臣真地認為陛下這樣做,不值。”武帝不置可否,說:“我很久沒有聽到汲黯講話了,今天又在大發議論。”又過了幾個月,汲黯因為一點小過錯,違背漢法,遇上大赦,被免官。於是汲黯回到田園,過了幾年隱居生活。

朝廷改用五銖錢,百姓中有很多人盜鑄假錢,楚地的人更多。武帝認為淮陽郡,是楚地的交通要道,召汲黯擔任淮陽郡太守。汲黯伏在地上不肯接受印綬,使者奉詔命要汲黯必須接受,不得已汲黯隻得奉詔。汲黯上殿拜別武帝,汲黯流著眼淚說:“臣以為以後就要填在溝壑裏,沒有機會再見到陛下啦,誰料想又被陛下召了上來。臣確實是有報效陛下的犬馬之心,可是臣有病,恐怕再難以擔任一個郡的太守。臣願意做一位宮中郎官,出入宮中,補過拾遺,這是臣的願望。”武帝說:“君以為淮陽郡不值得去嗎?我很快就會把你召回來。現在淮陽郡的官吏百姓不能安處其位,我派你去,隻是想借助你的威望,你隻須躺在床上,即可將淮陽郡治理得很好。”汲黯告辭上路,向大行令李息辭別,汲黯說:“汲黯就要離開長安,到下邊郡裏去了,不能夠再在朝廷中議事。禦史大夫張湯奸足以拒絕諫言,詐足以文過飾非,不會為天下人著想,專門阿諛皇上。皇上不喜歡的人,張湯一定會迫害;皇上欣賞的人,張湯會附會頌揚。張湯喜歡無事生非,舞弄文法,內懷奸詐,隻想著應合皇上,手下控製著一幫賊吏,幫著他為非作歹。公居於九卿位置,為什麼不站出來講話?這樣下去,你會和張湯一樣被殺頭!”李息害怕張湯,始終不敢講話。汲黯在淮陽郡,如同過去一樣治理,無為而治,淮陽郡很快就變得政治清明。再後來張湯失勢自殺,武帝聽說了汲黯臨行前與李息的一番對話,判李息有罪。武帝詔令,汲黯可以享受諸侯國相的待遇,留在淮陽郡,長期治理。汲黯在淮陽郡十年,死在任上。

汲黯死後,武帝因為汲黯的原因,把汲黯的弟弟汲仁提升為九卿,兒子汲偃擔任諸侯國相。汲黯姐姐的兒子司馬安,年少時與汲黯一樣,擔任太子洗馬,司馬安能夠熟練地運用法律條文,懂的如何做官,四次提升就做到了九卿,在河南郡太守任上去世。昆弟因為司馬安的原因,同時擔任二千石官員的有十人。濮陽縣人段宏最初侍奉蓋侯王信,王信保舉段宏,也官至九卿。然而衛地做官的人均敬畏汲黯,其他人的名聲也趕不上汲黯。

鄭當時,字莊,陳縣人。鄭當時的祖父鄭君曾經在項籍身邊做官,項籍兵敗自殺後,鄭君投降漢軍。高祖令項籍原來的部屬直呼項籍名字,鄭君是唯一沒有執行高祖詔命的人。後來項籍原來的部屬大都被任命為大夫,鄭君被趕走。鄭君在文帝朝去世。

鄭當時以行俠仗義而自喜,曾經救過梁國將軍張羽,鄭當時在梁國、楚地間很有名氣。在景帝朝,鄭當時擔任太子家中舍人。每五日休假一次,鄭當時經常會安排驛站馬匹到長安周圍郊區,請客聚會喝酒,夜以繼日,通宵達旦,唯恐遺忘了哪位朋友。鄭當時喜歡黃老學說,對敬重的長者,唯恐有怠慢的地方。鄭當時自以為年輕,職務低,而鄭當時交往的朋友中,大多是些祖父輩的人,天下名士。

武帝繼位後,鄭當時轉任魯國中尉,後來擔任濟南郡太守,江都國相,再後來,鄭當時在朝中做到九卿,擔任右內史。因為在武安侯田蚡和魏其侯竇嬰之間左右搖擺,被武帝貶為詹事,又改任為大司農。

鄭當時擔任官吏,告誡門下:“客人來了,無論貴賤,不要讓客人在門外久等。”對客人非常禮敬,身份卑微的人感受更深。鄭當時為官清廉,不治產業,得到的俸祿和受到的賞賜,全部用來招待客人,結交名士。因此送人的禮物,也就是一竹籃裝著的食物。每次上朝,乘著武帝空閑時,鄭當時常與武帝談論當時天下名士。凡是鄭當時舉薦過的人或官屬丞史,鄭當時都會以誠懇的態度進行評價,認為他們超過自己。沒有直呼過他人的名諱,鄭當時與屬下談話,注意分寸,唯恐傷害到他人。聽到有人提出好的建議,鄭當時會馬上向武帝諫言,以免耽擱時間。崤山以東名士為此交口稱讚鄭當時。

武帝派鄭當時視察黃河決口,鄭當時請求給予五天的時間準備行裝。武帝說:“我聽說鄭莊出行,走一千裏路也可以不準備吃的,為什麼這次要準備行裝?”鄭當時在朝中議事,常常會迎合武帝的意思,不敢隨意發表看法,評論得失。漢朝征討匈奴,平定四夷,國家花費巨大,財政常感覺緊張。鄭當時擔任大司農,雇用的人中有自己的賓客,造成巨額虧損。司馬安擔任淮陽郡太守,揭發此事,鄭當時因此而獲罪,被贖為庶人。過了一段時間,在丞相府暫時擔任長史。後來又轉任為汝南郡太守,幾年後,在官任上去世。昆弟因為鄭當時而在朝中做官,有六七個人後來都做到了二千石。

鄭當時當初與汲黯在朝中均為九卿,注重品性休養。二人均是在中途被免官,賓客隨後離他們而去。鄭當時在去世時,家中沒有什麼餘財。

當初,下邽縣人翟公擔任廷尉,賓客盈門,等到翟公被免官,門外可以架設捕雀的羅網。後來翟公又重新擔任廷尉,客人們重新彙聚到翟公府中來,翟公在大門上書寫一行字:“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情乃現。”

讚辭如下:張釋之守法,馮唐論將,汲黯正直,鄭當時舉薦名士,他們這樣做了,也正因為此,他們在當時享有很大的名氣!揚雄認為,孝文帝屈駕降尊,讚揚周亞夫的軍隊,怎麼會不重用廉頗、李牧呢?這是馮唐在使用激將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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