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河是在巷子外不遠處的街道上找到孫立的。
孫立急急忙忙跑到大路上,正在攔車,準備打車去天河鄉。
他氣喘籲籲,頭發都被汗水打濕,貼在了額頭上。
好像還摔了一跤,褲子、衣服上有許多灰塵,左手肘滲著血。
這年頭的出租車不好打,尤其是中泰這種縣城。
杜河到的時候,孫立還沒打到出租車,老臉越來越慌張急切,看那樣子就差搶車了。
看來孫立想著不走關係,讓兒子腳踏實地去基層鍛煉是真,對兒子的愛也假不了,一聽說兒子出事,完全沒有了平日裏漫不經心的樣子。
“老孫,”杜河來到了孫立身邊:“嫂子都和我說了,我公司離這邊近,走吧,先去我公司,開公司的公務車去。”
孫立知道不是客氣的時候,點點頭,跟著杜河朝新泰和跑去。
每天步行就能上班的路程,兩人很快就到了公司。
公務車就停在院裏,沒人用。
杜河隻打了一聲招呼,就帶著孫立上了車,親自開車,載著孫立朝天河鄉疾馳。
他是第一次去天河鄉,路上還得讓孫立指著方向。
車子出了縣城,走在前往天河鄉的路上,孫立才逐漸鎮靜下來。
“杜老弟,謝了……”孫立坐在副駕上,朝著杜河道謝。
“老孫你見外了,你幫我的時候,我可沒這麼客氣過。”杜河隨意地回了一句,又道:“嫂子那邊你放心,有小筠陪著呢,出不了事。”
孫立點點頭,沉默幾秒,發問:“她……情緒怎麼樣?”
杜河略一猶豫,將石英的狀態和話語,對著孫立和盤托出。
孫立的神情,頓時帶上了幾分挫敗。
公務車內良久的安靜之後,孫立有些苦澀地朝杜河發問:“杜老弟,你說我這麼做,是不是……真的錯了?”
杜河握著方向盤,看著前方的路,沉聲道:“站在我的角度上看,完全沒有錯,我們做商人、做老百姓的,最喜歡的就是老孫你這樣的人,因為這樣才意味著對我們的公平。”
“可是呢?”孫立捏著眉心。
“可是,站在嫂子的角度,你這樣的確是錯了,社會上、職場上,講道理、講規矩、法律,但在一個家裏,一般隻需要講一樣東西——親情,老孫你單純站在親情的角度上想一想你忍不忍心讓孫鶴、孫鴻受苦,就知道自己對還是錯了。”杜河實話實說。
孫立聽著,苦笑搖頭。
站在親情的角度想,他當然不願意了,否則也不會問杜河自己是否錯了。
他搓了把臉,意誌消沉:“那這件事就真的無解了,講規矩得絕情絕性,講親情就得蠅營狗苟。”
“規矩和親情這兩件事並不是始終對立的,”杜河回憶著前世看過的觀點,開解著孫立:“兒子的職業、人生,不要去幹預,讓他自己做選擇,自己隻需要做好後盾,這就不會出現規矩和親情兩難的局麵。”
“老孫你想想,當初孫鴻中專畢業,要是你沒建議他下天河鄉基層,而是任由他自己選擇學校的分配崗位,現在他出事,嫂子會不會怪你,你會不會處在這樣的自我懷疑當中?”
“說到底,嫂子是明事理的人,她怪的不是你沒動用權力幫孫鴻享福,而是怪你自以為為兒子好,把兒子推進了火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