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回 譚曼伯賣友報私嫌 黃石屏劫牢救誌士(1 / 3)

話說張同璧聽了屈蠖齋的話,羞憤得大哭起來。屈蠖齋拉他到床沿一同坐下說道:“你用不著難過,不要以為這番的舉動,對不起我,你的用心,我完全知道。”張同璧聽了屈蠖齋這些慰藉的話,一時心中又羞愧又感激,情不自禁的雙膝往地下一跪,將頭臉偎在屈蠖齋腿邊哭道:“我是在這裏做惡夢麼?人世如何會有這樣怕人的境界,你不是到日本留學去了嗎?我分明親自送你上了海船,並且接了你在東京寄的到岸信,怎麼現在卻在這地方與你見麵呢?”屈蠖齋複將她拉起坐下說道:“我已對你說了,是特地假造出這個環境來,使你相信環境陷人的力量,是極強而猛烈的,此刻你已經嚐試過了,可相信了麼?”

張同璧道:“住在我貼鄰的陳家,是你走後才搬來的,他家是兩代做官的富貴人,他們怎的肯幫著你來試我?”屈蠖齋笑道:“你本是一個腦筋很靈敏的人,怎麼忽然這麼糊塗起來了。你說他家是兩代做官的富貴人,是親眼曾看見他家兩代的官嗎?他們真是姓陳嗎?真是婆媳母女嗎?”張同璧道:“那麼成季玉是誰呢?”

屈蠖齋笑道:“他是你的目的物,也是這個環境的主要份子,當然有使你知道他是誰的必要;讓我重新介紹你和他會麵罷,以後你也好跟他多親近親近。”張同璧揩著眼淚說道:“你還是這麼剜苦我,我真是沒有臉活在世上做人了。”

屈蠖齋正色說道:“我說的是實在話!我有意造成這環境來試你,於今又對你說剜苦話,還算得是真心愛你的人嗎?你坐坐,我就叫他來罷!你見麵自然知道我的話不錯。”說著起身走到房門口,高聲向樓下喊道:“如如師請上樓來坐坐。”隨即聽得樓下有人答應。

張同璧這時正如熱鍋上螞蟻,恨不得地下登時裂開一條大縫,好把身軀顏麵藏到裂縫裏去。但是這種理想,既無實現可能,身軀仍在亭子樓;便隻好索性放大膽量,等候成季玉上來。眨眼之間,隻見一個年約二十四五歲,麵容生得十分標致的光頭尼姑,身著灰色僧袍,手執念珠,走進房來,笑盈盈的合掌說道:“對不起屈太太,貧僧實因卻不過屈先生再四的懇求,隻得假裝男子,托名成季玉來欺騙屈太太。貧僧出家人,本不應有這種舉動;為的屈先生用心還好,目的是要借這番舉動,好使屈太太將來得保全貞操,你夫妻可以維持恩愛,望屈太太不要怪貧僧無聊多事!”

張同璧見成季玉變成了一個尼姑,羞愧的念頭,立時減去了大半,當下忙起身讓坐。看這尼姑的眉眼神氣,確是那日同桌、打過幾圈牌的成季玉。隻是此時看去,完全沒有一點像男子的地方,自己也不明白何以當時竟認做真男子,絕不懷疑。世間真有這般溫柔美麗的男子,他心想怎能怪我迷戀。因對屈蠖齋說道:“你如此設成圈套試我,你試一百回,我不能隻九十九回上當。經你這一試的結果,不特你對我發生不信任的心思,連我自己也不信任我自己了。我從來自信力極強的,尚且落進了你的圈套,從此失去了自信力,倘若再遇到類似此番的環境,豈不更加危險?”

屈蠖齋搖頭道:“不然不然!為人處世,有因自信力強得到好處的,而因自信力太強失敗的,更居多數。你此後能信自己有保全貞操的力量,然要維持我們夫妻的恩愛,又非能保全貞操不可,便自然不敢輕易與男子接近了。你此番其所以上當,直到這裏見了我,聽了我說出有意設成圈套試你的話,你心裏還不明白陳家和這位托名成季玉的是何等人,就是因為你自信力過強的緣故。你一向是認定隻要自己有把握,任何環境都不相幹的,所以對於處處可疑的事實,都絲毫不生疑心,以致越陷越深,完全落入我的圈套。

“你試想想,你我家裏雖算不了大富人,然與我們來往的富貴中人也不少,何嚐見過有人家老太太每天借打牌消遣,輸贏這麼大的?並且陪著打的是自己的媳婦和孫女?陳家既是講規矩,有禮法的人家,何以有這般舉動?這是可疑的,你不生疑。你認識陳家之後,每天就是你陪著他家三個人打,沒有第二個外姓人到他家,陪他老太太打,除了這位假名的成季玉而外,不曾在他家見過客來,這也是可疑的,你不生疑。你與他家不過是初識麵的鄰居,絕無其他關係,居然拿一千五百塊錢給你打牌,若非設成的圈套,絕無如此情理!你對這一層也不生疑。

“這位假名的成季玉,原是光頭戴上的假發,在白天又相隔很近,稍微細心的人,便應看出破綻來;加以他是初次幹這種男裝的玩意,在見你的時候,已低頭紅臉,現出極不自然的神氣,並且始終不肯開口說話,世間豈有這種男子!尤其不像是出洋留過學,現在海關辦事的人,這也是使人大可生疑的。他見你一麵之後,既是發生了極愛慕的心思,你每天在陳家打牌,他何以不再到陳家去,和你會麵?無論海關上的公事如何忙碌,你應該知道沒有在夜間辦公的海關。他明知你是有夫之婦,更是上等社會的人,僅有一麵的交情,怎的會一聽到你打牌輸了錢,就要托人轉送五千兩銀子給你,這豈是尋常情理中所有的事?凡此種種,皆由你自信過甚,不以環境為意的結果。”

張同璧問道:“你幾時回上海來的?怪道接了你一封到岸信之後,直到此刻,不曾接到你一個字。你已回到上海好些日子了麼?”屈蠖齋笑道:“你怎麼越說越糊塗了,倒來問我是幾時回上海的,你記得你陷入這環境,是幾時開始的麼?”張同璧仰麵思索一會兒說道:“這事就更奇特了!我仿佛記得你動身不過一星期,還沒接著你的到岸信,那陳家便已搬到隔壁人家來了;難道你到日本來回不過一星期嗎?”屈蠖齋道:“我始終沒離開上海,到岸信是托東京的朋友代寄的。”

張同璧指著這尼姑問道:“這位師傅的法名叫什麼?她是在那個庵堂裏的?”屈蠖齋道:“她法名如如,她俗家和我屈家是幾代的親戚。她丈夫和我小時同學,在三年前去世了,婆媳二家,都沒有多大的產業,又無兒女,因此勸他改嫁的很多。他是一個讀書識禮的女子,並且從來信奉佛法,遂剃度出家,但是不住庵堂,與娘家哥嫂住在一塊,分了一間小房子,每日念經拜佛。我是極敬仰她,並極力維持她生計的人,所以這回能懇求她出來。這裏就是她哥嫂的家,這亭子樓即是她的臥室。”

張同壁聽了起身趨近尼姑身邊,握著尼姑的手道:“我此時心裏倒很感激你,倘若你不依蠖齋的請求,蠖齋勢必去請別人;如沒有相當的女子,蠖齋一時因急想試探成功,說不定找一個生得漂亮的真男子來,那時我的生命,十九斷送在他這一試了。即算我貪生不肯死,也絕不能繼續和蠖齋做夫妻了。”屈蠖齋笑道:“我的心思是要試你,並不是存心要破壞我們自己夫妻的關係,何至於找一個漂亮的男子來試你呢!我們回家去罷,今天為我們的事,把如如師的晚課都耽擱了。”張同璧遂跟著屈蠖齋辭別如如,一同乘車回家。

過了幾日,屈蠖齋方真個動身到日本去留學。這時孫中山正在日本集合革命同誌,組織同盟會,眼光遠大的留學青年,多有加入革命工作的。屈蠖齋到東京不上半年,也就當了同盟會的會員。那時在國外的革命團體,叫做同盟會,在國內的革命團體,叫做共和會。同盟會的革命手段,重在宣傳,不注意實行,一因孫中山的主張,宣傳便是力量;二因會員中多是外國留學生,知識能力比較一般人高,而犧牲的精神,反比較一般人低了。

共和會的革命手段,恰與同盟會相反。全體的會員,都注重在實行,不但不注意宣傳,並且極端秘密;有時為實行革命而犧牲了生命,連姓字多不願給人知道。凡是共和會的會員,大家都隻知道咬緊牙關,按著會中議決的方略,拚命幹下去,如刺孚奇刺李準、炸鳳山炸王之春、殺恩銘炸五大臣種種驚天動地的革命運動,都是共和會的會員幹出來的。在那時滿清政府的官吏,和社會上一般人,多隻知道革命黨行刺,也分不出什麼同盟會共和會。

但是南洋群島的華僑,及歐美各國的學生,平日與革命黨接近的,卻知道同盟會中人,並沒有實行到國內去革命的;除卻首領孫逸仙,終年遊行世界各國,到處宣傳革命而外,其餘的黨員,更是專門研究革命學理的居多。然每次向各國華僑所募捐的錢,總是幾百萬;共和會倒不曾向華僑募捐過錢,也不曾派代表向華僑宣傳過革命理論。因此之故,華僑中之明白革命黨中情形的,不免有些議論同盟會缺乏革命精神。

同盟會中人聽了這種議論,倒有點兒著急起來,湊巧這時候首領孫逸仙從歐洲到了日本,開同盟會幹部會議。屈蠖齋入會的時期雖不久,革命的精神,卻非常充足,在會議席上慨然說道:“我們同盟會成立在共和會之先,因一向隻在宣傳上做功夫,實際到國內去的革命運動,反遠不如共和會的努力;對國內民眾還沒有多大的關係,惟有失去一般華僑的信仰,於我會的關係最大。我會以革命為號召,每年向各地華僑捐數百萬的金錢,倘若因失去了信仰,斷絕了此後的餉源,將來便想回國去實行革命,也不可能了。”當時到會的人聽了這番話,自然沒有不讚成的。孫逸仙也覺得同盟會自成立以來,成績太少,當下便定了一種活動的計畫,指派了數十名精幹的會員,回國分途進行。

屈蠖齋被派在江蘇省,擔任一部份的事務。他是一個極精明強幹的人,加以膽大心細,家雖住在租界,為革命進行便利起見,在上海縣城內租了一所房屋,做臨時機關;招引各學校的有誌青年,入會參加革命。凡事沒有能終久秘密的,何況這種革命的大事業,經屈蠖齋介紹的青年,有一百多人,消息怎能毫不外漏呢?這消息一傳到上海知縣耳裏,立時派了幾名幹差,偵察同盟會會員的行動。

幹差中有一個姓張名九和的,年齡隻有二十五歲,也曾讀過幾年書,是上海本地人。他父親是上海縣衙門裏的多年老招房,張九和從小在衙門中走動,耳聞目見的奇離案件極多,心思又生成的十分靈敏;因此在十四五歲的時候,便能幫助衙中捕快辦理疑難大案;各行各幫的內幕情形,他尤為清楚,曆任的縣官,對他都另眼相看。共和會的革命誌士,經他偵察逮捕送了性命的,已有十幾人。

屈蠖齋也是一個十分機警的人,回上海進行革命運動不到一個月,便知道張九和這小子可怕;費了許多手續,才認識了張九和的麵貌,正待設法先把這個專與革命黨為難的惡物除掉。想不到這膽大包天的張九和反化裝中學生,經會員介紹入會,也來參加革命。介紹他的會員,當然不知道他就是心毒手狠的張九和。喜得屈蠖齋早已認識了他的麵貌,盡管他化裝學生,如何能逃出屈蠖齋的兩眼。當下屈蠖齋明知張九和忽來入會,是受了上海知縣的命令,來偵探會中行動的,卻不動聲色;隻暗裏知會幾個預聞機要的會員,使他們注意,不可把秘密給張九和知道,本人倒裝出與張九和親近的樣子。

張九和見屈蠖齋的舉動言語,對他比較對一般會員來得格外親密;也逆料是被屈蠖齋識破了,心裏已打算下手逮捕。隻因他知道屈蠖齋的黨羽甚多,都是散居各地,並有一大半是住在租界內的;若冒昧動手,反是打草驚蛇,逮捕不著幾個。他知道屈蠖齋已定期二月初一日,在臨時機關召集會員開會,此時離開會的日期隻有三天了,他計算索性等到二月初一日,好一網打盡。不過在這三天之中,他又恐怕會中發生別的事故,臨時變更開會的時期地點,不能不每天到會中來偵探。

這也是張九和心地過於狠毒,平日害死的人命太多,他自己的一條小性命,合該送在屈蠖齋手裏。這日屈蠖齋邀張九和到三馬路小花園一家小酒館裏吃晚飯。另有兩個會員同席,這兩個會員,便是介紹張九和入會的;張九和雖已懷疑屈蠖齋識破了他的行徑,但絕不疑心動了殺他的念頭,以為租界上人煙稠密,要謀殺一個人,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四人在酒館裏吃得非常暢快,大家都有了幾分醉意。屈蠖齋有心計算張九和,因時間太早了不便動手,故意緩緩的吃喝。四個人猜拳估子,直鬧到十一點鍾,屈蠖齋既存心要把張九和灌醉,安有不醉之理?四人吃喝完畢,走出酒館,張九和已醉得東倒西歪,兩腳不由自主,口裏糊裏糊塗的不知說些什麼。屈蠖齋伸左手將張九和的右胳膊挽住,示意一個氣力強大的會員,同樣的挽住左邊胳膊,是這般兩人夾著張九和,在馬路上寫之字一般的行走。此時馬路上已行人稀少,往來走過的人,看了這三個醉漢走路的情形,多忍不住好笑,並連忙向兩旁避讓。

走過了幾條馬路,到了一段路燈極少,沒有行人和巡捕的地方;張九和被幾陣北風吹得酒湧上來,忽然張口要吐,屈蠖齋覺得下手的時機到了,連忙從腰間拔出塗滿了白蠟的尖刀來,趁張九和停步張口吐出腹中酒的時候,猛然對準胸窩一刀刺下去!

這尖刀是從日本買回來的,鋒銳無比,隻一下便刺到了刀柄。因刀上塗滿了白蠟,刺進胸腹中不但沒有血噴出,被刺的人並不能開口叫喊,也不至立時倒地,或立時死去;必須等到拔出刀來,才能出血倒地。屈蠖齋恐怕這一刀不能致張九和的死命,低聲向那挽左膀的說道:“我們夾著他多走一會罷!”遂拖住張九和仍往前走,隻見張九和低著頭,哼聲不絕。屈蠖齋和那個會員,雖都是極精幹有膽識的人,然這種親手殺人的勾當,究竟不曾幹過;在未下手以前,兩人的膽量很壯,下手以後,兩人倒都不免有些慌急起來。

又走了數丈遠近,見路旁有一條很黑暗又仄狹的弄堂,屈蠖齋將張九和拖進那弄堂,兩人同時用力一推,張九和撲地倒下,再使勁在他背上踏了一腳。不料刀柄抵住水泥,經這一腳踏下去,刀尖竟在背上透露出來,喜得屈蠖齋穿著皮靴,底厚不易歡破,若是尋常薄底朝鞋,說不定還得刺傷腳底。兩人料知張九和經過這麼一刀,又在大醉之後,萬無生理,即匆匆走了出來。還有那個會員,帶著手槍遠遠跟著望風,準備萬一被巡捕發覺的時候,好出其不意的上前幫助。湊巧這段馬路上既無行人,複無巡捕,使兩人好從容下手,毫無障礙。

次日各報的本埠新聞上,就登出這事跡來。報館訪員探聽消息真快,詳情雖不曾披露,但已登出張九和的真姓名,及奉令偵探重大案件的情形來。在半夜一點鍾時,即被人發覺,報告附近巡捕,因地上沒有血跡,加以酒氣撲人,還不知道是被人刺殺了;以為是喝多了酒,並發生了什麼急症。那巡捕一麵叫車將張九和送進醫院,一麵報告捕房。醫生看見胸前刀柄,露出一寸多長,才知道是被人刺了,隻得將刀抽出。

說也奇怪,不抽刀時,不出血不出聲,剛把尖刀抽出,便大叫一聲哎唷!鮮血和放開了的自來水管一樣,直射到一兩尺高下,再看張九和已斷氣了。檢查身上,在內衣的口袋裏,搜出幾張名片來,張九和的姓名住址,片上都有,當即由捕房派人按著住址,通知了張九和的父親。他父親到醫院看了自己兒子慘死的情形,始把奉令偵探要案,化裝冒險與匪黨來往的緣由說出,這回慘死,十九是落了匪黨的圈套。

屈嫂齋自刺殺了張九和,便不敢再到城裏去活動了,就是租界上的住宅,也即日搬遷到親戚朋友不知道的地方。這時官廳緝捕凶手的風聲,非常緊急。殺人要犯,卻不比國事犯,得受租界當局及外國政府的保護;隻要中國官廳知道了凶犯的姓名住址,就可以照會捕房,協助逮捕。屈蠖齋在做革命工作的時候,雖改變了姓名,然既犯了這種重案,自然是提心吊膽,不敢隨意出外走動;便是本會的會員,也不肯輕易接見。

這日因一個住在法租界的親戚家辦喜事,張同璧定要屈蠖齋同去吃喜酒,屈蠖齋無法推托,隻得夫妻兩個同到那親戚家去。真是事情再巧也沒有了,正在下車的時間,屈蠖齋剛從懷中掏出錢來開車錢,忽覺背後有人在馬褂衣角上拉了一下,他是一個心虛的人,不由得吃了一驚!回頭看時,原來是一個同從日本回國做革命運動的會員,姓譚名曼伯,原籍是江蘇常熟人,生得一副極漂亮的麵孔,卻是生成一副極不漂亮的心腸。到上海後,屈蠖齋拿了幾百塊錢給他,派他去幹一件很重大的事,誰知他錢一到手,差不多連他自己的姓名都忘記了;在一家麼二堂子裏,結識了一個揚州姑娘,一連幾夜住下來,仿佛入了迷魂陣,終日昏頭搭腦的;不僅把自己的任務忘了,連出外的功夫也沒有。

新學會了一件看家本領,便是吸鴉片煙,每日須上午兩三點鍾起床,模模糊糊用些早點,就開始吸鴉片煙。普通人家吃飯,他才吃第一頓飯,戀奸情熱,既到夜間,當然又舍不得出門了。是這般把麼二堂子當家庭,鬧了一個多月,手中所有安排做大事業的錢,已是一文不剩了;還是舍不得就走,暗地將衣服當了,又鬧過幾日夜,實在無法可想了,這才打定主意,回見屈蠖齋。胡亂捏造了一篇報告,打算哄騙屈蠖齋,再騙些錢到手,好繼續去行樂。

哪裏知道屈蠖齋當日派遣他的時候,已提防他不努力工作,或因不謹慎陷入官廳的羅網,隨即加派了兩個會員,也去那地方。一麵在暗中偵察譚曼伯的舉動,一麵暗中保護,萬一失事,也有人回來報信,以便設法營救。譚曼伯既是還不曾前赴目的地,對於那地方各種與革命運動有關的事情,不待說是毫不知道,反是屈蠖齋因早得了那兩個會員的報告,很明了各種情形,譚曼伯憑空捏造的報告,怎能哄騙得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