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到陳家,先還了陳太太母女的牌賬,又開始打起牌來。任憑張同璧為人精明能幹,無奈越輸越氣餒,這一場又整輸一千元,想要求再打四圈,陳老太太說打多了頭昏。陳太太在他衣袖上輕拉一下說道:“明天再打罷。請到我房裏去坐坐,我有話和你說。”
張同璧便跟著陳太太到樓上,陳太太回身將房門關上,一把握住張同璧的手,拉到床邊坐下,低聲問道:“你今天輸的這一千多塊錢,是哪裏來的,你前日不是說家中沒有錢了,教我墊款嗎?”張同璧道:“是拿首飾兌換來的。”
陳太太抿著嘴笑道:“未必吧?你前天輸的錢,就說是首飾兌換來的,今天的錢恐怕不是。”張同璧道:“你這話就奇了,我難道還對你說假話嗎?若是向人借來的,何妨實說,你問這話,又抿著嘴是這麼笑,其中必有道理。”陳太太搖頭道:“隻要你真是兌換首飾來的,便無須研究了。”
張同璧急道:“你說話就是這麼不痛快,含糊得使人納悶。你以為我這錢是如何來的,何以忽然問我這錢的來曆?你今日非說明白給我聽不可。”陳太太笑道:“沒有旁的道理,我以為這錢是有人送給你的,所以問問。”張同璧詫異道:“這話就更奇了,如何有人無端送錢給我?”
陳太太含笑望著張同璧的臉,半晌才答道:“當然有人想送錢給你,並且曾要求我轉送,被我拒絕了,因此我才疑心你今天的錢,不是兌換首飾來的。”張同璧聽了不知不覺的紅了臉說道:“什麼人有錢沒地方使用,要無端送給我,我又如何無端收受人家的錢?”陳太太用巴掌在自己大腿上拍了一下道:“好嗎!我也是因為這種舉動太離奇了,太唐突了,所以不僅不答應他,並且搶白了他一頓。”
張同璧低頭似乎思索什麼。陳太太起身開門,張同壁忍不住喊道:“你不要走,我還有話說。”陳太太點頭道:“我叫底下送煙茶上來,好多談一會,不是走。”說時向樓下叫丫頭泡茶拿香煙來,仍轉身坐在床上。張同璧問道:“究竟怎麼一回事?求你直截了當的說罷。”
陳太太道:“昨天我們打牌散場的時候,不是我家舅老爺打發阿義拉包車來接我去嗎?我到他家,見我舅老爺父子兩個,正陪著成季玉在客應裏談話。原來是由季玉介紹了一所房屋給我舍侄,昨天將價錢議妥了,已交了一部份定錢。舍侄因現在住的是租借的房屋,又貴又不方便,急欲將住宅買好,搬到裏麵居住;約定了後天寫契,請我去就是為這事。我聽了這消息,倒把我嚇了一跳!舍侄幾千塊錢寄存在我這裏,已有一個多月了,我一塊錢也不曾使用他的;湊巧前昨兩日你要錢打牌,才取出他兩千塊錢來。他的房屋偏在這時候買妥了,我若早知道如此,不動他的豈不省事。然我這話又不便向舍侄明說,隻好答應他錢現在這裏,何時要兌價何時來取,心裏卻打算回來和你商量。
“不料成季玉這人真精細,我麵子上並沒顯出為難的神氣來,不知如何倒被他看出我的心事來,臨走的時候,定要用汽車送我,在車上問我道:“表嫂子為何聽了令侄說要提取存款付房價的話,躊躇一會才回答錢現在這裏,是不是表嫂子把他的房價動用了?”我知道季玉是個極誠實的人,見他問我這話,不好隱瞞,便把實情對他說了。
“他這人好笑,精細的時候,比什麼人都精細,糊塗的時候,更比什麼人都糊塗。他聽說你輸了錢,一時拿不出現錢來,隻急得在車上跺腳歎氣道:‘屈太太這樣漂亮的人,打牌輸了錢,沒有錢付給人,可想見他心裏一定急得厲害,麵子上一定十二分的難為情;可惜我隻和他見一次麵,打過一次牌,沒得交情,憑空去送錢給他,他是一個有身份的上等人,不但不肯接受我的錢,甚至因不明了我之為人,反要罵我輕侮他的人格。’我當時聽了他這些呆話,看了他那種呆神氣好笑,故意問他道:‘你想送錢給屈太太麼?你究竟打算送他多少錢?’
“他慨然說道:‘這有什麼打算!屈太太不是希望我送錢的人,我無論如何愛慕他,也沒有就打算送錢給他的道理。不過聽表嫂子剛才說,他為打牌動用了令侄的房價,我逆料表嫂子回去,不向他說令侄要提款的話便罷,說出來他必急得難受。我和他雖沒有交情,隻是承他給我的麵子,肯同我打牌,我從那日到於今,腦筋裏時時覺得有他的印象,並且覺得假使他肯與我做朋友來往,我心裏便得了無上的安慰。他需要旁的東西,我或者取辦不出,需要銀錢是不成問題的。我這裏有五千兩銀子的即期莊票,要求表嫂子做個人情,替我轉交給他如何?’
“我問他原是逗著他耍子,誰知他竟是這般認真起來,我怎敢接受他的,正色對他說道:‘你不要糊塗,我絕不能替你去挨罵。’季玉見我拒絕便說道:‘表嫂子既誤認我的好意做惡意,隻好不求你轉送了。’說了這話,似乎很納悶的不開口了。轉眼之間,汽車到了我口,我邀他來家裏坐坐,他說還要去會朋友;我下車回家約過了半點鍾,聽冬梅來說,成少爺的汽車還停在門外,沒有到這裏來,不知是往誰家去了。我知道這弄堂裏,沒有他第二家親戚和朋友居住,疑心他這呆頭呆腦的人,因我不肯替他轉送,他心裏惟恐你著急,不管三七二十一,親自跑到你家去了。偏巧你今天又拿出一千多塊錢來輸了,所以我更覺得是證實了。據你說今天這錢,確是兌換首飾得來的,然則他昨夜沒到你家來麼?”
張同璧聽了這一段話,一時心裏萬感交集,也不知是酸是苦是甜是樂,竟把她平生活潑剛健的氣概,完全變化了,不知不覺的兩眼忽然掉下淚來;又恐怕被陳太太看見,忙借著起身喝茶,背過臉去將眼淚揩了答道:“我昨天回家就睡了,在未睡著以前,並沒聽得有人敲門,也許在他來敲門的時候,我和老媽子都睡著了。”陳太太道:“我雖拒絕他的莊票,隻是我倒相信他的品性,不是平常浪蕩子仗著銀錢去侮辱女子的可比。”
張同璧道:“他的一番好意我明了,我不願意接受他送我的錢,但此刻急需錢使用,他肯借幾千塊錢給我,我是非常感激的。至於他希望與我做朋友,我也沒有不願意的心思,不過我對你有一種要求,你得答應我。”
陳太太連忙起身將房門鎖了,回身問道:“你有什麼要求,凡是我自己力量所能辦到的,無不可以答應。”張同璧待說又紅了臉把話忍住。陳太太笑道:“你是一個學生出身的人,平日說話極開通,忽然現出這種羞縮樣子呢?你與我嫡親姐妹一樣,還有什麼話說不出口?”張同璧道:“我不為別的,隻為我蠖齋的脾氣不好,他知道我在結婚之前,時常同在一塊兒運動的男朋友極多;結婚後他惟恐我仍和那些朋友來往得太親密了,外邊說起來不好聽,曾為這事與我吵鬧過幾次;我發誓承認從此不再接近男朋友,他才放心到東京去。我現在一答應和季玉做朋友,自免不了常與他來往;若是公開的常到我家裏來,不到一兩個月,這消息必傳到東京去,那時必弄得雙方都發生不好的影響。
“我想要求你答應的,就是秘密兩個字,這事除我和季玉之外,隻有你能知道;季玉也不許到我家來,我更不能到他家去。當差的老媽子的一張嘴最靠不住,最歡喜捕風捉影的亂說。他要和我會麵,隻可由你居中臨時約定地點,及會麵時間,務必極端秘密;若給第四個人知道,甚至危險到我的生命。我就為你是親姐妹一樣,這事又是由你親口向我提出來的,所以敢有這項要求。若是旁人,我也要顧我自己的身份顏麵,斷不肯這麼說。”
陳太太低聲笑道:“秘密的話,何待你提出來向他要求呢!你還沒說出口,我便已有答應的顯明表示,隻怪你此刻一顆小心兒,完全被季玉的影子占住了,再沒有心思想到季玉以外的事;你紅了臉待說又忍住的時候,我不是連忙起身鎖門嗎?倘不是覺得這事有秘密的必要,也不如此了。此刻你要求的說明了,我也答應了。我有一句話,也得向你聲明,你剛才說從此和季玉會麵,由我居中約定時間地點,這是辦不到的事。在上海這種地方,及風氣開通的今日,介紹男女朋友,原算不了什麼事,不過我隻能負第一次介紹你們會麵的責任;你們既經會麵之後,第二次會麵時間地點,盡可當麵約定,用不著我居中了。我並不是嫌麻煩,也不是恐怕將來被你家少爺知道,這其間另有一種理由,我此刻也無須對你說明,聲明隻能介紹第一次就夠了。”
張同璧拉著陳太太的手說道:“另有一種什麼理由,好姐姐,請說給我聽罷。”陳太太隻管笑著搖頭不肯說。張同璧看了這情形,越覺可疑,雙手在陳太太身上揉擦著說道:“你是這麼含糊得真把我急煞了,你不說給我聽,我無論如何不依。”陳太太笑道:“我說給你聽,你能不怪我麼?”張同璧點點頭道:“不問什麼話,我絕不怪你。”
陳太太道:“我老實對你說罷,季玉對你的癡心,簡直差不多要發狂了,我自恨不是個男子,不知道男子的心理。俗語有所謂色中一點的話,又有什麼情人眼裏出西施的話,都有道理。我曾親眼看見幾個實在生得秀麗的小姐,真心實意的想和季玉交朋友,季玉竟不理會。這番一見你的麵,便失魂喪魄的,仿佛害了單思病,豈不奇怪?我照他那情形推測,你拒絕與他做朋友,不和他會麵便罷,會過一次麵之後,他的熱度必陡然增加,那時恐怕不容你一方麵對他冷淡。他是沒有定親的人,行動是完全自由的,你是新結婚不久人,據你說屈少爺的脾氣還不好,到那時你不是左右做人難嗎?”
張同璧道:“我不是要求你秘密嗎?好姐姐,不要研究了罷。我於今也老實對你說,你不知道季玉是什麼心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什麼心理。我平生所接近的男子,至少也在一百個以上了,無論人家待我如何殷勤誠懇,我連正眼也不願瞧人一下;就是嫂齋與我初交的時候,我心理也很平常,惟有季玉能使我心神不安,我這幾日來的痛苦,真夠受的了。季玉在海關上公事忙碌,並有同事的閑談,縱痛苦也比我好。你能應允我的要求,絕對嚴守秘密,不愁蠖齋得知道。即將來萬一不幸,被他知道了,不是我說沒有天良的話,隻要季玉不負心,以蠖齋的資格,也不愁再討不著稱心如意的老婆。”
陳太太連連搖手說道:“快收起這些話,你和季玉癡心求我介紹,我不忍不理會,然說到這些話,我便不敢預聞了。好罷,請你今天再受一晚痛苦,明天我親去季玉那裏取莊票,自有解除痛苦的消息帶回來。”張同璧看了陳太太的態度,也自覺一時說的太過火了,心裏不免有些慚愧。
回家後,望著寫字枱上陳設的屈蠖齋小照,這小照是結婚時照的,因聯想到結婚時的情形,及結婚後待他的恩愛,心裏又不免有些失悔。不過一想到動用了陳太太一千五百塊錢的事,又著急不答應與成季玉做朋友,不能得錢還賬。這幾日輸錢太多,家中的值錢東西,都變賣典當盡了,不受成季玉的錢,從此便不能再去陳家打牌,所輸的錢,更永無贏回的希望了。一顆心中如交戰一般的鬧了一夜,才決定了打算受了陳太太交來的五千銀子莊票;再托陳太太向季玉去說,銀子算是我借了,不妨親筆寫一張字據給他,等到蠖齋回國後償還。
她經一夜思量的結果,已覺悟要保全現在的地位,及與屈蠖齋的愛情,是萬分不能和成季玉會麵的了。這日因手中沒有錢,不敢去陳家打牌,料想陳太太會過成季玉,取得莊票回來,必打發人過來邀請,遂在家中等候。不料直等到晚餐過後,不見陳家打發人來,隻得叫自家老媽子去問。陳太太何時出外,已回家沒有?老媽子過去問了回來說道:“陳太太回家好一會了,不知為什麼一到家就睡在床上,連晚飯也沒吃。”
張同璧聽了不由得詫異,暗想必是事情變了卦,但是不能不過去問個明白。逕走到陳太太房裏,隻見陳太太憂愁滿麵的橫躺在床上,並未睡著,見張同璧進來,抬了抬身子勉強笑道請坐。張同璧就床沿坐下說道:“看你的臉色,好像有事著急的樣子,是不是因沒有會著季玉呢?”陳太太冷笑了一聲道:“你還提什麼季玉,那成季玉太把我不當人了。”張同璧驚道:“是什麼一回事?為我使你嘔氣,我很難過。他如何把你不當人,可不可以說給我聽呢?”
陳太太道:“說是自然得說給你聽,隻是你聽了嘔氣,卻不能怪我。前天他在汽車上,不是說有五千兩銀子的莊票,要我轉給你嗎?我今天去會他的目的,就是想拿那錢來,彌補你輸了的房價錢,免我失信於舍侄。誰知成季玉竟推諉說莊票已付給別人了。他推諉不肯將莊票交給我,並沒有什麼可氣,最可氣的是疑心我說的是假話。他說他知道屈家有百萬的財產,是上海最有勢的大商人,未必他兒媳婦打牌輸一兩千塊錢,便償還不起。那說話的神情,比之前天在汽車上,完全是兩樣了。他口裏沒說,心裏仿佛以為是我想從中要錢,你看可惡不可惡?我當時隻氣得恨不得自己打兩個嘴巴,為什麼要這般自討煩惱?
“他說了這話,也似乎有些對我不起,接著對我陪笑道:‘我要送錢給屈太太的目的,難道表嫂子還不知道麼?我隻要屈太太肯依我約的時間地點會麵,能安慰我愛慕的心;休說幾千兩銀子,便要將我個人所有的錢,一股腦兒送給她,我若皺了一皺眉頭,就不是人類。’還說了些該死的話,我此刻說起來就嘔氣,不說罷了。”
張同璧道:“想不到成季玉這人,倒真乖覺。我昨夜回家思量了一夜,打定了主意,以為你今天必能把那五千兩銀子莊票拿來,我準備寫一張借據給他;請你去向他說明,我不與他會麵。大概他已防備我有這一著,所以今天對你說。他這番心思,你可以原諒他。他還說了些什麼該死的話,我們可以研究研究。”
陳太太指著張同璧的麵孔笑道:“照你說來,幸虧成季玉生得乖覺,不肯將莊票給我帶來,若經了我的手,你又不和他會麵,不是使我為難嗎?我便有一百張口,也不能辯白這錢不是我從中得了。”張同璧道:“我親筆寫借據給他,即是怕你為難,這話不用說了,請你莫生氣,把他該死的話說給我聽聽。”陳太太笑道:“你原來是這種打算,我倒不氣了。他該死的話麼?”說時附著張同璧的耳道:“他說今天再去打五千銀子的莊票,約你今夜十點鍾,一個人到他住的秘密室裏去,明早他親自陪你去取銀子。”
張同璧登時連耳根都紅了,隻管低頭歎氣!陳太太也不說話,兩下無言的坐了好一會。張同璧取出懷中的小表看了看問道:“季玉住在什麼地方,如何有秘密室?”陳太太道:“他的秘密室,我也直到今日才知道,我卻不曾去過。”說時從懷中摸出一張紙條,遞給張同璧道:“這是他秘密室的地名,據他說是分租的一間亭子樓,二房東是外國人。那地方是沒有中國人來往的,再秘密也沒有了。”
張同璧接過紙條看著問道:“他無端租這秘密房屋幹什麼?”陳太太道:“他說家裏人多客眾,星期日雖說休息,實際並不能休息;特地租這麼一間房屋,除了他自己,沒旁人知道,他此刻必己坐在那裏等候你去。”張同璧道:“我僅和他會過一麵,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如何好意思獨自一個人前去呢?”
陳太太笑道:“有什麼不好意思,你到了那裏見麵之後,自然不會有不好意思的心理了。平常去看朋友,可以邀人同去,今夜的約會,是沒有人肯同去的;你也用不著旁人同去,有別人在旁,你倒是真會不好意思起來。現在已是九點多鍾了,你就去罷,明天我等著你送錢給我,我約了下午舍侄來取。”
張同璧本有七成活動的心思想去,聽了最後這兩句話,禁不住長歎了一聲說道:“到這步田地,我實在顧不得一切了。”即別了陳太太回到家中,著意的修飾了一番,對老媽子說道:“我約了幾個女朋友打小牌,你在家小心門戶。”說著走出馬路,雇了一輛街車,按照紙條上的地名走去,轉瞬就到了。在一麵尋覓那門牌的時候,一麵心中突突跳個不住!一會兒尋著了,輕輕在門上敲了幾下,裏麵即有人將門開了,並沒問是誰。
張同璧見客堂裏的電燈明亮,陳設華麗,看那開門的是當差模樣的人,畢竟是生地方,不好逕上亭子樓去,便向那人問道:“住在亭子樓的人在家麼?”那人點頭答應在家。張同璧大著膽量走上樓梯,看亭子樓的房門關著,輕推了一下不動;房裏的人似已覺得,呀的一聲門開了。樓上的電燈光亮,照得內外通明。隻見那個時刻想念不忘的成季玉,笑吟吟的攔房門迎著說道:“你真個肯來見我麼?請你進房中坐坐,我到樓下說一句話,就來陪你。”旋說旋讓張同璧進房,自下樓去了。
張同璧低著頭走進房去,偶然向床上一望,隻見床邊上坐著一個笑容滿麵的人,不是張三李四,正是他自己丈夫屈蠖齋。在這種時候,劈頭遇見自己丈夫,這一嚇,真比在四川河裏斷了纜的,還要嚇得厲害。逞口而出的叫了一聲哎呀!掉轉身軀待往外跑,屈蠖齋一伸手就將他的胳膊捉住笑道:“你跑什麼?我有意和你這麼鬧著玩的,因你屢次不承認有環境能陷人的事,所以特地是這麼做給你看,使你好知道。我這做成的是假環境,社會真環境,比你近來所遭的,還得凶惡厲害十倍百倍,你這下子相信了麼?”張同璧至此竟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不知屈蠖齋如何解釋?如何慰藉?且俟第七十七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