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彭庶白見問笑道:“到這時自然有我的任務。當時我見柳君摔了一個流氓下河,料知這些流氓便同時將柳君圍住攻擊,有柳君這種能耐,也足夠應付;何況那木橋不到一丈寬,就是三四個人上前,也不好施展呢。隻要柳君能將流氓堵住,橋上即用不著我了。我想那少婦半夜獨行,這些流氓雖被堵住了,過橋去是中國地方,流氓也還是很多,難保不又生波折,我不能不追上去保護到底。在柳君舉起第二個流氓的時候,就飛身跑過木橋,不料有幾個強悍的流氓,腳下也很快,居然跟著我衝過了橋。那少婦先見有許多流氓跟著,已是驚慌失措,他心裏自無從知道我兩人是特去保護他的。忽聽得橋上打將起來,他更料不到是救他的人打流氓,以為是流氓自相火並,險些兒把魂都嚇掉了。
“一個青年婦女,遭逢這種境地,心裏越著急,腳下越走不動,雙手所提的東西,也越覺沉重了。正在急的無可奈何之際,加以聽了我和幾個流氓追趕的腳步聲,安得不大呼救命。我這時心想上前去,向他說明我是好心來保護他的罷,他絕不相信。而且一時我也說不明白,他也聽不明白,反給那幾個追趕上來的流氓,以下手的機會。既不能向他說明,是這麼追上去,他勢必越嚇越慌,甚至嚇得倒地不能行動,這時我心裏也就感得無可奈何了。忽轉念一想,跟在我後麵追來的,不過幾個流氓,我何不先把這幾個東西收拾了再說。如此!轉念,便立時止步不追了。
“那幾個流氓,真是要錢不要命,見我突然停步在馬路中間立著,一點兒不躊躇的對我奔來。我朝旁邊一閃,用中食兩指頭,在他軟腰上點了一下,不中用的東西,點得他即時往地下一蹲,雙手捧著痛處,連哎呀也叫不出。我還怕他一會兒又能起來,索性在他玉枕關上,又賞他一腳尖。第一個被我是這麼收拾了,接連追上來的第二個第三個,卻不敢魯莽衝上來了;分左右一邊一個站著,都回頭望望背後。我料知他們的用意,是想等後麵那些流氓追到切近了,他兩個方上前將我困住,好讓那些流氓衝過去下手。
“我哪裏還敢怠慢?估量站左邊那個比較強硬些,隻低身一個箭步,就躥到了他身邊,正待也照樣給他一下不還價的;誰想那東西,也會幾手功夫,身手更異常活潑;我剛躥到他身邊,他仿佛知道抵敵不過,不肯硬碰,忙閃身避過一邊,飛起右腿向我左脅下踢來。我不提防他居然會這一手,險些兒被他踢個正著。我因為腳才落地,萬分來不及躲閃,隻好用左手順勢往後麵一撩;恰巧碰在他腳背上,他的來勢太猛,這一下大概碰的不輕,登時喊了一聲哎呀!便不能著地行走了。
“我恐怕右邊那個再跑,正打算趕過去,那東西已回頭朝來路上跑去。他既回頭跑,不再追趕少婦,我當然不去追他。也是那東西活該倒楣,跑不到十多丈遠近,就迎麵遇著柳君。柳君此時打紅了眼,一把將他擒住,往街邊水門汀上一躀,直躀個半死。我問柳君,那一大群流氓怎樣了?柳君說有三個摔在河裏,其餘的都四散跑了。我兩人再去追趕那少婦時,已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追尋了一陣,不見蹤影,各自回家安歇。我到家已是三點一刻,可說是耽擱了一夜的睡眠。”
霍元甲道:“可惜不曾追著那少婦,不知道他為什麼,半夜三更的獨自是這般驚驚慌慌的行走?”農勁蓀道:“想必是人家的姨太太,不安於室,趁半夜避夫逃走?斷非光明正大的行動。”霍元甲笑道:“上海這地方,像這樣差不多的事情,每日大約總有幾件,那少婦真是造化好,湊巧遇著兩位熱腸人。我看柳君的年齡,至多不滿二十歲,不知是從哪裏練的武藝,這麼了得!請問貴老師是那位?”
柳惕安笑著搖頭道:“我從來不但沒有練過武藝,並不曾見旁人練過武藝,也不曾聽人說過武藝。胡亂和那些流氓打打架,如何用得著什麼武藝?”
霍元甲聽了驚詫道:“老哥這話是真的嗎?”柳惕安正色道:“我從知道說話時起,就時常受先慈的教訓,不許說假話,豈有現在無端對霍先生說假話之理!”霍元甲自覺說話失於檢點,連忙起身作揖說道:“不是我敢疑心老哥說假話,實因不練武藝而有這般能耐,事太不尋常了。我恐怕是老哥客氣,不肯說曾練武藝的話,所以問這話是真嗎?我生平也曾見過不練武藝的人,氣力極大,一人能敵七八個莽漢;但是那人的身體,生成非常壯實,使人一望便可知道他是一個有氣力的猛士。至於老哥的容貌身材,和氣概舉動,完全是一個斯文人,誰也看不出是天生多力的。聽庶白兄所述老哥打流氓的情形,並不是僅僅會些兒武藝的人所能做到,這就使我莫名其妙了。”
彭庶白道:“我初和柳君見麵的時候,不也是與四爺一般的懷疑嗎?後來與柳君接近的次數多了,才漸漸知道他在六歲的時候,便在四川深山中從師學道;近年來因不耐山中寂置,方重入社會,想做一番事業。”農勁蓀點頭笑道:“這就無怪其然了,學道的人不必練習武藝,然武藝沒有不好的。中國有名的拳術,多從修道的傳下來,便可以證明了。練武藝練到極好的時候,也可以通道,隻是很難,是因為從枝葉去求根本的緣故,這也不僅武藝,世間一切的技藝皆如此。若從修道入手,去求一切的技藝,都極容易通達;因為是從根本上著手的緣故,這道理是確切不移的。”
霍元甲聽說安六歲即曾入山學道,很高興的說道:“怪道柳君這麼輕的年紀,這麼文弱的體魄,卻有那麼高強的本領,原來是得了道的人。修道人的行為本領,兄弟從小就時常聽前輩人說過,那時心裏隻知道羨慕;後來漸漸長大成人,到天津做買賣,也經常聽人說些神奇古怪的事跡,但這時心裏便不和小時相同了,不免有些懷疑這些話是假的。如果真有修道的人,修道的人真有許多離奇古怪的本領,何以我生長了這麼多歲數,倒不曾遇見一個這樣的人呢?直到於今,還是這般思想。今日遇見柳君,實可以證明我以前所聽說的不假。不過我得請教柳君,道是人人可學的呢?還是也有不可以學的?”柳揚安笑道:“彭庶白先生替我吹噓,說我在深山學道,實在我並不知道有什麼東西叫做道。”
彭庶白笑道:“柳君這話,卻是欺人之談!承柳君不棄,對我詳述在青城山的生活情形,是因為覺得我不是下流不足與言之人。霍四爺的胸襟光明正大,是我最欽佩的,農爺與四爺的交情極厚,性情舉動,也是一般的磊落;因此我才把柳君學道的話說出來,都不是外人,何必如此隱瞞呢?”
柳惕安很著急似的說道:“我怎敢作欺人之談,我在山上經過的情形,無論對什麼人都可以說;不過恐怕給人家聽了笑話,所以我非其人,不願意說。我在山裏學的東西很多,確是沒有一樣叫做道,我學的時候是獨自一個人,學了下山也沒有教過旁人,不知道是不是人人可以學。不過我曾聽得我師傅說過,要尋覓一個可以傳授的徒弟,極不容易。照這樣說來,或者不是人人可以學,如果人人可學,又不要花錢,如何說要尋覓一個徒弟不容易呢?”
農勁蓀笑道:“無論什麼技藝,都不能說人人可學,何況是解決人生一切痛苦的大道呢?當然是在千萬人中,不易遇到一個。”霍元甲長歎了一聲道:“我也是這般著想,倘若道是人人可學的,那麼世間得道的人,一定很多,不至四十多年來,我就隻遇著柳君一個。我還得請教柳君,像我這種粗人,不知也能學不能學?”
柳惕安道:“這不是容易的事,我不敢亂說。”霍元甲問道:“要如何才能知道呢?”柳惕安道:“須得了道的人才能知道。”霍元甲道:“照柳君這樣說來,凡是修道的人,必待自己得了道,方能收徒弟麼?”柳惕安笑道:“收徒弟又是一回事,修道的不見得人人能得道,就是因收徒弟的不知這徒弟能不能學道。”霍元甲問道:“那麼自己不曾得道,也可以收徒弟嗎?”柳惕安道:“這有何不可?譬如練拳術的,不見得能收徒弟便是好手。”霍元甲又問了問柳惕安在山中學道時的情形,柳惕安才和彭庶白一同告辭而去。
柳彭二人走後,霍元甲獨自低頭沉思,麵上顯出抑鬱不樂的顏色。農勁蓀笑問道:“四爺不是因聽了學道的話,心裏有些感觸麼?”
霍元甲半晌方答道:“我倒不為這個,我覺得費了很多銀錢,用了很多心力,擺設這麼一個擂台,滿擬報紙上的廣告一登出,必有不少的外國人前來比賽;中國人來打擂的多,是更不用說的了。誰知事實完全與我所想像的相反,連那個王子春都不肯到台上去與我交手。那王子春的年紀既輕,又是一個初出茅廬的人,目空一切,什麼名人,他也不知道害怕;加以存心想和我試試,我以為他必不至十分推辭的,真想不到他居然堅執不肯到台上去。他若肯上台,我和他打起來,比和東海趙打的時候,定好看多了。人家花錢買入場券來看打擂,若一動手就分了勝負,台下的人還不曾瞧得明白,有什麼趣味呢?我就希望有像王子春這種能耐的人上台,可以用種種方法去引誘他,使他將全副蹤跳的功夫,都在台上使出來,打的滿台飛舞;不用說外行看了兩眼發花,便是內行看了也得叫好,那時我絕不和在此地交手時一般硬幹了。這般一個好對手走了,去哪裏再尋第二個?這樁事教我如何不納悶?”
農勁蓀哈哈笑道:“原來為這件事納悶,太不值得了。於今擂台還擺不到十天,報紙上的廣告,也是開擂的這日才登出;除了住在上海,及上海附近的,不難隨時報名而外,住在別省的,那怕是安徽江西湖北等交通極便利的地方,此時十有八九還不曾見著廣告。看了廣告就動身,也得費幾天功夫才能到上海,至於外國人就更難了。四爺因日沒人來打擋,便這麼納悶,不是不值得嗎?”
霍元甲道:“農爺說的不差,我們若不是在銀錢上打算盤,早半個月就把廣告登出來,豈不好多了。”
農勁蓀點頭道:“明天班諾威的歡迎會,說不定可以會見幾個外國的大力士、或拳鬥家。因為班諾威是一個歡喜武術的人,在上海的外國大力士拳鬥家,他必認識,明天這種集會,絕無不到之理。尋常外國人開歡迎會,照例須請受歡迎的人演說;明天班諾威若要四爺演說,誇張中國拳術的話,不妨多說。外國人瞧中國人不起的心理,普通都差不多,有學問及有特別眼光的,方能看出中國固有的國粹,知道非專注重物質文明的外國所能及。至於一般在上海做生意的商人,沒有不是對中國的一切都存心輕視的,尤其是腦筋簡單的大力士拳鬥家,他們聽了四爺誇張中國拳術的話,心必不服;或者能激發幾個人去張園打擂。這種演說,也帶著幾成廣告性質在內。”
霍元甲聽說要演說,便顯出躊躇的神氣說道:“外國人歡迎人,一定得演說的麼?我不知怎的,生平就怕教我演說,同一樣的說話,坐在房中可以說;一教我立在台上,就是極平常的話,也說不出了。在未上台之先,心裏預備了多少話要說,一到台上,竟糊裏糊塗的,把預備的話都忘了。明天的歡迎會,到場的必是外國人居多,我恐怕比平常更說不出。”
農勁蓀道:“不能演說的人多,還算不了什麼,許多有大學問的人,尚且不能演說。一種是限於天資,就是尋常說話,也無條理,每每詞不達意,這種人是永遠不能演說的。一種是因為沒有演說的經驗,平時說話極自然,上台就矜持過分,反不如平時說的好,四爺就是這種人。我有一個演說的訣竅,說給四爺聽,隻要能實行這訣竅,斷沒有不能演說的。”
霍元甲欣然問道:“什麼訣竅?我真用得著請教。”
農勁蓀笑道:“這訣竅極簡單,就是膽大臉皮厚五個字。膽不大臉皮不厚的人,不問有多大的學問,一上台便心裏著慌、臉皮發紅,什麼話都說不出了。四爺隻牢牢的記著,在上台的時候,不要以為台下的人,本領有比我高的,勢力有比我大的,年紀有比我老的:心裏要認定台下的人,都是一班年輕毫無知識的人;我上去說話,是教訓他們、是命令他們,無論什麼話,我想說就可以說,說出來是不會錯的。必須有這般勇氣,才可以上台演說。越是人多的集會,越要有十足的勇氣;萬不可覺得這千萬人之中,必有多少有勢力的,有多少有學問的,甚至還有我的親戚六眷長輩在;說話不可不謹慎。
“四爺生平演說的次數雖少,然聽人家演說的次數,大約也不少了。試一回想某某演說時的神情,凡是當時能博得多數人鼓掌稱讚的,絕不是說話最謙虛的人。至於演說的聲調,疾徐高下,都有關係;自己的膽力一大,臨時沒有害怕的心,在說話的時候,便自然能在聲調上用心了。像明天這種歡迎會,論理我們是客,說話自應客氣些,但是客氣的話,隻能在上台的時候,向主人及一般來賓道謝的話裏麵說出來;一說到中國拳術的本題,就得侃侃而談,不妨表示出一種獨有千古的氣概。我這番話,並不是教唆四爺吹牛皮,我因知道四爺平日演說的缺點,就在沒有說話的勇氣。而明天這種演說,尤其用得著鼓吹。
“明天四爺演說,當然是由我來譯成英國話,便有些不完足的地方,我自知道將意思補充,盡管放心大膽的往下說便了。說過一段讓我翻譯的時候,四爺便可趁此當兒思量第二段,對外國人演說,討便宜就在這地方。”霍元甲當下又和農勁蓀商最了一陣演說應如何措詞。
次日下午才過兩點鍾,霍元甲農勁蓀正陪著李存義劉鳳春一班天津北京來的朋友談話,茶房忽帶著一個二十多歲,當差模樣的人進來,向霍元甲行了個禮,拿出手中名片說道:“我是嘉道洋行班諾威先生,打發來迎接霍先生農先生的。”
農勁蓀伸手接過名片來,看是班諾威的,便說道:“昨日班先生親自在這裏約的,不是下午四點鍾嗎?此刻剛到兩點鍾,怎麼就來接呢?”李存義笑道:“中國人請客,照例是得催請幾番才到的;這班諾威在上海做了多年的生意,必是學了中國的禮節。”農勁蓀笑道:“他若真是染了中國造類壞風氣,我原預備四點鍾準時前去的,倒要遲一兩點鍾去方好。因為中國人請四點鍾,非到五六點鍾,連主人都不曾到。”
那當差的聽了說道:“班諾威先生其所以打發我此時來迎接,並不是學了此地平常請客的風氣,他因為欽佩霍先生的本領,想早兩點鍾接去,趁沒有旁的賓客,好清靜談話;一到四點鍾,來客多了,說話舉動,都有些受拘束似的。他打發自己坐的汽車接客,我在他跟前三四年了,此番還是第一次。他此刻在行裏坐候,請兩位就賞光罷。”農勁蓀對霍元甲笑道:“這般舉動,我平生結交的外國朋友不少,今日也是頭一次遇著;他既這麼誠懇,我們隻好就此坐他的車去罷。”李存義等隻得起身道:“他派車來迎接,當然就去,既不好教他空車回去,又不好無端留他的汽車在此等候到四點鍾。我們明天再來聽開歡迎會的情形罷。”說著都告辭走了。
農、霍二人跟著那當差的出門上了汽車,風也似的馳走。霍元甲問農勁蓀道:“這汽車有五個人的座位,前邊還可以坐兩個人,不知坐滿七個人,還能像這樣跑的快麼?”農勁蓀道:“這是在馬路上因行人多,不敢開快車;若在無人的鄉下,盡這車的速度開走,大約至少可比現在還快一倍,坐滿七個人和隻坐一個人一樣。”
霍元甲禁不住吐舌道:“七個人至少也有七百斤,再加以這般重的車身,總在一千斤以外;這部機器開動起來,若沒有一萬斤以上的力量,如何能載著千斤以上的東西,這般飛跑?”農勁蓀搖頭道:“這機器並沒有這麼大的力量。其所以能跑的這麼快,機器的力量固然不小,因為馬路堅硬平坦,四個氣皮輪盤能發生一種彈力,使壓在地上的重量減輕,也是一個大原因。倘若在不平而鬆軟的路上,再用四個鐵輪盤,就是一個人不坐在上麵,也開行不動;這樣的馬路,隻要跑發了勢,絕不要多少力量去推動他。四爺隻看那些拉人力車的,隻顧兩腳向前飛跑,便可以知道是不大費氣力的了。尋常拉人力車的,多有五十歲以上的老年人,還抽著鴉片煙,這種車夫,難道能有多大的力量?一個坐車的百多斤,加上七八十斤重的車身,論情理要拉著飛跑,不是至少也得三四百斤的力量嗎?事實上何嚐有如此大力的車夫呢?”
霍元甲恍然大悟道:“若不是農爺對我這般解說,我一輩子也以為這汽車的力量了不得。我從前聽人說外國大力士,能仰麵睡在台上,兩邊腰上搭著兩塊木板,一邊汽車的輪盤在腰上輾過去,我以為這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一種硬功夫。照農爺這般一解釋出來,這簡直是一個騙人的玩意;休說一邊汽車沒有多重,便是全輛汽車壓在身上,氣皮輪盤是軟的,一眨眼就輾過了,有何了不得!”
農勁蓀笑道:“在尋常人看了,自然覺得了不得,假使四爺願意鬧著玩,一隻手的力量,就可以拉住這汽車,使開車的開不動。”霍元甲道:“我不曾幹過這玩意,不敢說一手能拉住。”說話的時候,車忽然停了。農勁蓀就車窗看停車的所在,門口懸著一塊嘉道洋行的銅招牌,那當差的已先下車將車門打開了,霍元甲問這是什麼街道?農勁蓀道:“好像是北四川路。”
那當差的在前引道,將二人帶到樓上一間鋪設極富麗的大客廳,自往裏麵通報去了。農勁蓀看這客廳的左邊有一張門,門上釘著一塊寸半來高,四寸來寬的橫銅牌子,上麵刻著英文字,是一間運動的房屋,忍不住指給霍元甲看道:“可見這班諾威確是一個醉心運動的人,這間房屋,就是專供他運動之用的。”旋說旋走過去握著門扭一扳,這門竟是不曾下鎖的,隻一扳就隨手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