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求名師示勇天津道 訪力士訂約春申江(3 / 3)

農勁蓀拿這話問霍元甲,霍元甲作色說道:“大丈夫說話,已經說出了口,不到一刻功夫,怎麼好意思就說不能為憑?我平生不知道什麼叫法律?隻知道信義是人類交接的根本,他若是不相信我為人,以為我說的話,也和他們外國人一般的不能為憑,盡管大家都拿出一萬兩現銀子來,當麵見效,誰比贏了,誰拿銀子走,要延什麼律師?要請什麼保證人?就在今日,由他約一個期限,定一個比賽的地點,奧比音若是毫無把握的,料想不敢冒昧到中國來賣藝。我若是膽怯不敢比賽的,他們又不曾指名找我,我何苦荒時廢事的,跑到這裏來,和他辦這比賽的交涉呢?我不以小人待他,他安敢以小人待我。”

霍元甲說話的時候,聲色俱厲,沃林聽不懂意思,隻望著農勁蓀發怔。農勁蓀笑對霍元甲道:“四爺不要把外國人看高了。外國人若是肯講信義的,也不至專對中國行侵略政策了。四爺聽了他這些生氣話,以為他是以小人待四爺,然我聽了倒很歡喜。他剛才所說延律師和保證人的辦法,並不是以小人待四爺,隻是以小人待自己。他就不說出這辦法來,我也得要他是這麼辦。四爺自信得過,自不待說,我也十二分的信得四爺過。

“但他們是外國人,平日的行為怎樣,你我一些兒不知道。剛才他親口對我們說的話,不到一刻功夫,便好意思自行取消,自說不能為憑,四爺能保他不臨時翻悔嗎?等到那時,四爺荒時廢事的,帶了銀子前來賭賽,而他或因膽怯,或因旁的關係,竟不履行今日的話,四爺有什麼方法對付他呢?既憑了律師,又有保證人,把合同訂好了,彼此都安心遵守,固是很好;萬一他要中途翻悔,我們有合同在手裏,他的律師和保證人,也都脫不了幹係。豈不比僅憑口頭說的,來得穩妥些嗎?依我的意思,合同上還得訂明一條,倘若到了比賽的時期,那方麵不到,或借故臨時中止比賽的,隻能要求於預定時期一禮拜之內,改期比賽;如改期再不到,既認為有意規避,得賠償不誤期的損失銀一千兩。若不訂明這一條,他盡管在合同上訂賭賽多少銀子,臨時他不來了,我們就拿著合同,也仍是一點兒用處沒有。”

霍元甲點頭道:“我不曾和外國辦過交涉,也沒有認識的外國人,隻聽說外國人做事,都是說一不到二的,原來要是這麼處處用法律提防著,這也就可見得外國人的信用,不是由於自重自愛的,是由於處處有所謂法律手續,預為之防的。好罷!農爺知道他們的狡獪,一切都托農爺作主辦了就是。農爺說好,我絕沒有什麼話說。”農勁蓀便對沃林道:“我們都在天津做生意,不能在這裏多耽擱,延律師訂合同的事,愈速愈妙,先生打算那一天,在什麼所在訂呢?”

沃林道:“這事的關係很大,不能隨便就行,且等我延好了律師,擬妥了條件,擇定了日期與地點,再通知你們,你們隻把律師保證人安排好了,等我的通知。”農勁蓀道:“這卻使得,不過不能延長日期至一星期以外。”沃林答應了,農勁蓀便作辭與霍劉二人出來,商量延律師,請保證人的事。霍元甲道:“若在天津,莫說一萬銀子的保證人,便再多些,也容易請著。這上海地方,我此來還是初次,卻教我去哪裏找這麼一個保證人呢?”

農勁蓀道:“我當時聽沃林這般說,也覺得找一萬兩銀子的保證人不易,但是不能在他跟前,露出為難的樣子來。我看沃林的意思,起初很藐視四爺,以為四爺絕不敢比賽,便是真心要比賽,也是為虛榮心所驅使,想和外國大力士比賽一次,無論勝負,可以出出鋒頭,所以先拿奧比音拉汽車滾汽車的話,打算把四爺嚇退;及見四爺聽了,毫不在意,才想出這賭賽銀兩,和延律師保證人訂約的題目來。以為四爺若隻是想借此出鋒頭,自己原沒有比賽的把握,就斷不敢拿許多銀子,冒昧從事。及見四爺又不把他的話,當一回事,不得他不驚訝!

“他從歐洲把奧比音雇到上海來,為的是想借此騙幾個錢,就是在廣告上吹牛皮,也無非想驚動一般看客,哪裏打算真有人會來比賽呢?於今見四爺說得這麼認真,他一想到奧比音萬一比輸了,得由他拿出一萬兩銀子;平白的教他受這大的損失,如何能不著慮呢?因此他不能不說剛才所說的話,不曾經過法律手續,不能為憑的話。這就可以見得他心裏對於四爺要和奧比音比賽的事,勝負毫沒有把握。其所以推故要多遲幾日訂約,必是想打電報去南洋,問奧比音的意思怎樣;奧比音回電讚成,他才放心和四爺訂約;奧比音若有些含糊閃灤,沃林十九會變卦。或者再提出更苛酷的條件來,使四爺不能答應,他便好趁此拒絕比賽。我所推測的如此,四爺的意思以為怎樣?”

不知霍元甲說出什麼來,且俟第四十六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