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 候通知霍元甲著急 比武藝高繼唐顯能(1 / 3)

話說霍元甲聽了農勁蓀推測的話,連連點頭道:“大概不出這些情形,不過我們總得想個法子,使他不能拒絕比賽才好。”農勁蓀道:“我們且將保證人弄妥,律師是容易聘請的,等待三、五日,若沃林沒有通知書來,我們不妨再來催促他,看他怎樣說法。”霍元甲道:“假若我們將律師和保證人都弄妥當了,他忽然變卦,借故不比賽了,我們不上他的當嗎?”農勁蓀點頭道:“這自然也是一件可慮的事,不能保其絕對沒有的,所以我說隻先將保證人弄妥。這種保證人,是由各人的交情麵子找來的,找妥了不用,也不受損失。律師是非錢不行,等到臨時聘請,也來得及。”

次日,農勁蓀獨自外出,訪了一日的朋友,想代霍元甲找一家能作一萬銀子保證人的商家,無奈直接或間接和農勁蓀有交情的上海商人,都在報紙上,或親眼見過奧比音的本領,都存心以為世界上絕沒有再比奧比音強大的了。農勁蓀又不會替霍元甲吹牛皮,因自己不曾親眼見過奧比音,心裏雖相信霍元甲不是荒唐冒失人,口裏卻不敢對人說能操券獲勝的話,商人十九膽小,這更是要和外國人交涉的事,誰敢輕易承諾呢?

農勁蓀找保不著,不由得納悶回來,對霍元甲說了奔走一日的情形,霍元甲也著急道:“這事怎麼是好呢?我其所以敢當麵答應賭賽一萬銀子,實有兩種原因:一則能自信以我的本領,若和中國有本領的人比;又不曾見過麵、看過功夫,確不敢隨口答應賭這多銀兩。於今是和外國的大力士比;盡管奧比音的氣力,再大三五倍,我也有把握。要賭多少,敢答應他賭多少,越賭的銀兩多,便越顯得我家的迷縱藝值價。二則我代替我一個把兄弟,在天津幾家銀號裏,借了不少的錢,這裏麵很有些轇輵。我若能在這回,贏奧比音一萬兩銀子,則一切的轇輵,都立時解決了。我既自信有把握,能贏一萬兩銀子,贏了這銀子的用處又極大,我如何能不一口承認呢?”

農勁蓀道:“四爺的把兄弟,究竟是那個?借錢還有些什麼轇輵呢?”

霍元甲道:“那人農爺不曾會過,也是在天津做生意的,姓胡名震澤。胡家有一張牙帖,遣傳幾代了,傳到胡震澤的父親手裏,因自己不會經商,又沒有充足的本錢,有好些年沒拿出來做生意,直到震澤兄弟成了人,都在市麵上混得有些兒資格了,他父親才將那牙帖拿出來,對震澤一班兄弟道:‘你們都是生意中人,這祖傳的牙帖,不可長遠擱在家裏,白蹭蹋了。你們兄弟,誰有信用,能在外麵,借得一萬串錢到手,便誰拿這牙帖去做生意,兩人借得著,兩人合作,大家都借得著,大家合作更好。’震澤知道我在天津,略有點兒信用,要拉扯些銀錢,還不甚難,特地到藥棧裏來找我。那時正遇著李富東老英雄,打發他徒弟摩霸來接我,也正是此刻將近年關的時候,很為他的事,忙了幾日,湊足了一萬串錢給他。他向我借錢,說明了是當本錢做生意,還期自然不能太促。而我在天津各銀號裏借來,還期是不能拖久的;到了期,隻得由我拿出錢來償還。除這一萬串錢之外,還有幾家銀號,是由我介紹給震澤做來往的。於今震澤因生意不順手,所有的賬項,都牽絲絆藤的不能了清。我棧裏這一萬串錢,我既知道他的境況,不便向他催討;他也覺得是自家兄弟,比旁人容易說話,更沒把這筆賬項列入計開。

“農爺是知道我家裏情形的,我這準慶藥棧的本錢,是我們十兄弟公有的,不是我一個人的,總共不過三、四萬串本錢,已嫌不大充足,稍為大一點兒的生意,因自己吃不下,常被別人本錢大的搶了去。這裏更整整的去了一萬串,生意上怎麼能不受影響呢?為我一個人結交朋友,使眾兄弟都吃很大的虧。便是眾兄弟都瞧我的麵子,不說什麼,我自己也不覺得難過麼?我為想彌補這一萬串錢的虧空,不知用了多少心思,隻因自己不能分身,在生意以外弄錢,始終得不著能彌補的機會。我思量這番的事,若得成功,豈不是一舉兩得?”

農勁蓀聽了歎道:“原來四爺有這種私人擔負?怪道我們從天津動身到這裏來的時候,四爺那麼愁眉不展,果然那時四爺就說給我聽,我也沒有代四爺解決的能力,難得有此番這麼好的機會,若因我們找不著保證人,竟將比賽的事弄決裂了,實在有些可惜。”霍元甲道:“要一家商店,獨力擔保一萬兩銀子,本也是一件難事。我想作幾家分保,沃林總不能借故說不行。”農勁蓀點頭道:“這沒有不行的理由,分保是比較容易一點。”霍元甲道:“在天津和我棧裏做來往的幾家銀號,上海都有分莊,隻得去找他們交涉一番試試看。”農勁蓀自然說好。

第二日,霍元甲邀同農勁蓀去各銀號交涉,有兩處東家在上海的,因與霍元甲認識,知道不妨擔保,每家承認保五千兩,霍農二人見這難題已經解決,心裏都說不出的高興,一心一意等待沃林的通知。一連等了五日,全無消息,霍元甲每日從早至晚,坐在客棧裏等候,一步也不敢出外,恐怕沃林著人來通知,自己不在棧裏,誤了時刻。這日實在等得心裏焦躁起來了,走到隔壁農勁蓀住的房裏,見農勁蓀正坐在窗前看書,神氣安閑得很,不覺歎道:“農爺的涵養功夫真了得,我是簡直等得焦急不堪了。農爺不是曾說等待他三五日,沒有通知書來,便去催促的嗎?今日已是第五日了,可不可以去催促一番呢?”農勁蓀剛立起身待回答,忽見劉震聲笑容滿麵的,走了進來說道:“有人來看師傅。”霍元甲不待思索的,即笑向農勁蓀道:“必是從沃林那裏來的,此外沒有來看我的人,農爺一同過去罷。”農勁蓀欣然答應著,一同過霍元甲這邊房裏來。

農勁蓀看房中立著一個身材魁碩的漢子,氣象非常驕傲,心中不由十分驚異。暗想這漢子,不就是我動身的前一日,在天津遇見的那個挑一百串錢的漢子嗎?怎麼他也到這裏來了呢?難道也是來找奧比音的麼?正這麼想著,隻見那漢子放開巨雷般的嗓音,問霍元甲道:“天津霍四爺便是你麼?”霍元甲拱手道:“不敢當,兄弟霍元甲,排行第四,請教老哥尊姓大名,找兄弟有何事故?”

那漢子才向霍元甲一揖到地道:“我姓吳,名振楚,湖南鳳凰廳人,家中幾代都做屠戶,我也是做屠戶的。於今因事不得已,傾家蕩產,出門訪求名師,練習武藝。一路在江湖上,聞得霍四爺的大名,特地到天津拜訪。無奈事不湊巧,一到天津,就害了兩天感冒,第三日到淮慶會館拜訪四爺時,四爺已動身到這裏來了,隻得又趕到這裏來;此時得見著了四爺的麵,我的心才放下了。我要求四爺教我的武藝,師傅錢多的沒有,隻一百串大錢,一百兩紋銀,都已隨身帶來了。”說時,從腰間掏出兩隻元寶,擱在桌上道:“一百串錢,現在外麵賬房裏,我可立時去挑到這裏來。”

霍元甲見這吳振楚的言語神情,來得過於奇特,一時倒猜不出是什麼用意。暗想一百串大錢,足有六、七百斤輕重,他能一個人挑在肩上,出門訪師,氣力已是可觀的了。若是不曾下苦功練過武藝的人,斷不會有這麼好的氣力。從湖南訪師,一路訪到天津,路上不待說必遇過不少的好手,畢竟沒有能收他做徒弟的,可見得他的功夫,已非等閑可知,要做他的師傅,也不容易;並且他眉目之間的殺氣甚重,使人一望就知道不是一個安分善良之人。不明白他的來曆,縱有本領教他,也得提防將來為他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