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慕劍俠蕩產傾家 遣刺客報仇雪恨(1 / 3)

話說曹仁輔不聽人勸說,不到幾年功夫,即將曹元簡遺傳下來的產業,消耗殆盡;而遠近武術家,用過堂方法,來求他幫助的,仍是絡繹不絕。曹仁輔手頭無錢可贈,竟將衣服古玩變賣了,去周濟人家。曹仁輔的母親,因見家境日益艱難,憂鬱死了。曹仁輔孑然一身,更是沒了牽掛,時常帶些散碎銀兩在身邊,出外閑遊,遇見人有為難的事,便慷慨貲助。連自己的姓名,都不肯給人聽,自以為劍俠的舉動,應該是這麼不給人知道的。

這日又來了一個武士,找他過堂,說是貴州人,因聞曹仁輔的大名,特地前來請教的。曹仁輔聽說是特地從貴州來的,心中歡喜的了不得,以為若不是自己的或名遠震,怎得有千裏以外的人,前來造訪?當下殷勤接待,在家住了三日。

第四日,曹仁輔才和那武士較量手腳。二人正待動手的時候,忽外麵走進一個年約五十來歲的布販。那布販進門,見二人將要比武,即立在下麵觀看,不上來驚動二人。二人也不在意,鬥了十多個回合,那武士被曹仁輔一腿踢去,仰跌了丈多遠,曹仁輔想趕上去再打,武士已托地跳了起來,連連拱手道:“住了!這一腿真是非同小可,比武二郎打蔣門神的連環步鴛鴦腳還來得厲害。我這回算得沒有白跑,雖花得不少的盤纏,然見了這般高明的腿法,也很值得了。”

曹仁輔被恭維得心花怒放,也連連拱手答道:“我何敢上比古人,不過我這腿法,曾經高人指點、名師傳授,自信也還過得去,老兄多遠的前來賜教,真是迎接還愁迎接不到,豈有要老兄自費盤纏的道理?看老兄一路花費了多少,請說出一個數目來,我自當如數奉還。”那武士忙說這怎麼使得,我們當豪俠的人,豈是貪財的鄱夫。

曹仁輔不服道:“老兄說哪裏話,照老兄這樣說來,簡直把我當鄙吝的小人了,老兄不受我的盤纏沒要緊,此後還有誰肯花錢費事的,再來光顧我呢!”那武士就笑嘻嘻的說道:“既是這般說,我若執意推辭,一則辜負了足下的盛情,二則妨礙了足下進賢之路,反對不起足下,聽憑給我多少,我隻得老著麵皮,拜足下之賜了。”

曹仁輔這才高興了。隨即跑到裏麵,拿了一封銀子出來,隻見那個立在前麵觀看的布販,這時已肩著一大疊形形色色的布,走上來,向曹仁輔問買布麼?曹仁輔連望都不望,揮手喝道:“不買不買,快肩著出去罷。”那布販笑道:“不買就不買,怎麼要快肩著出去!我又不是來向你打抽豐的,便多在這裏站一會兒,打什麼鳥緊。”曹仁輔已將手中銀兩,交給武士;武士正待伸手去接,隻見那布販上前說道:“且慢,這銀兩我正用得著,給我罷!”曹仁輔兩眼一翻喝道:“你憑什麼要我給你這銀兩?”布販舉著拳頭說道:“就憑這一對拳頭,要這點銀兩!”

曹仁輔哪裏把布販看在眼裏,氣衝衝的問道:“你有什麼本領,敢在我這裏撒野?倘若打我不過,怎麼樣?”布販笑道:“打你不過,你得給我銀子。”曹仁輔也哈哈笑道:“你倒想得好!你打我不過,我倒得給你銀子。”

布販指著武士問道:“他打你不過,你卻為什麼給他銀子呢?”曹仁輔道:“他是慕我的名,不遠千裏,前來拜訪,我自願贈他銀子,不與你相幹。”布販道:“我也是慕你的名,來得比他更遠,銀子非給我不行。”武士見銀兩已將到手,無端被布販阻撓,不由得忿火中燒,恨不一拳將布販打死。隻是又有些不過,隻得自己按捺住火性,便向布販發話道:“你也不要見了銀子便眼紅,我並不是為打抽豐,到這裏來的。”

曹仁輔舉著銀子向武士道:“老哥隻管收著罷,我的銀子,願送給誰,便送給誰,誰也管不了我。”布販這時卻不伸手阻攔了,立在旁邊,長歎一聲說道:“可憐可憐,可惜可惜。曹元簡一生宦囊所積,並沒有喪絕天良的錢在內,怎麼落到這個不肖的兒子手裏,便拿來泥砂不如的浪費。”

曹仁輔雖在忿怒的時候,然聽了這種語氣,心裏不禁吃了一驚,呆呆的望著布販發怔,半晌才問道:“你姓什麼?我自浪費我的錢,犯得著你來管嗎?”布販冷笑一聲道:“你自己若有本領,弄著錢來浪費,有誰管你!不過這錢是你死去的老子,一生辛苦所積,由你是這麼浪費了,我實在覺得可憐可惜!你出世太遲,大約也不認識我,我便是金陵齊四。”

曹仁輔聽說是金陵齊四,一時心裏又是歡喜,又是疑惑。暗想我小時曾常聽得母親說,在老河口遇難,幸得金陵齊四相救的事。因那時我才周歲,沒有知覺;後來聽得母親說起,也不大明白,不過心中有這回事的影子罷了。這布販若固是金陵齊四,在老河口救我一家的事,必能說得出當時情景來。當下想罷,便正色向布販說道:“金陵齊四的聲名,在下耳裏,實在聽得很熟,隻是一時想不起來,還你老明白指教?”說著,對布販拱拱手。

布販正待回答,那武士將銀兩揣入懷中,向曹仁輔作辭要走;布販且不答話,伸手把武士攔住道:“你好大的膽,好狠的心,打算就這麼走嗎?”武士一聽布販的話,臉上登時變了顏色,折轉身往外就跑,腳步比箭還快。布販哈哈笑道:“由你跑得掉的嗎?”隨將右手一揚,喝一聲著,那武士哎呀沒叫出,腿一軟,便就地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