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販趕上前,一腳踏住武士,用手指著自己鼻顛說道:“你不認識我金陵齊四麼?二十年前,在老河口趕走你們的,就是我。你是好漢,應找著我尋仇報複,與曹家無幹!並且曹家的老主人已死,這少主人在當時,尚在奶媽懷中抱著,你尤不應該暗下毒手,將他打傷;外麵假輸給他,驅他的銀兩。他對你薄了嗎?你與他有何仇恨?”
那武士在地下哀求道:“望好漢饒恕,我這番到此地來,並非本意,也不是為老河口的事尋仇。隻因曹兀簡在清浦任上,將周三結巴問成了死罪。周三結巴的兒子周東彥,願出一萬串錢,求遲解半個月;曹元簡不依,反連夜把周三結巴解走了。周東彥既知曹元簡有了這殺父之仇,就在太湖落草,招聚了數十名水旱兩路的英雄,存心要和曹元簡作對。那次在老河口,也就是周東彥打發我們去的,並不為劫曹元簡的財物,實是要他的性命。不料有好漢出頭,將我們打走。我們當時還以為好漢,是曹家請的鏢手,因此不敢來第二次。
“自後不久,周東彥就破了案,本也是要定死罪的,虧得花的錢多,辦成了永遠監禁,直到這回皇太後萬壽,將他赦出來。他忘不了殺父之仇,特地派我到這裏來。我到這裏一打聽,才知道曹元簡已死去了好幾年;又打聽得他兒子曹仁輔,也會幾手拳腳,癡心妄想的要做劍俠。我思量要刺殺曹仁輔,原不是一件難事;不過留下一場官司,究竟不妥。不如投他所好,借過堂暗中傷他,使他死了都不明白。想不到又遇了好漢!但不知好漢與曹元簡有何淵源,肯這麼替他家出力?”
齊四這才掉轉臉來,望著曹仁輔說道:“你聽明白了麼?”曹仁輔已走過來,指著武士罵道:“你在我這裏三日,我有何薄待了你,你竟忍心害理,暗下毒手,要我的性命!”邊罵邊提起腳要踢。武士大笑道:“不薄待也隻有三日,周東彥厚待我三十年,抵不了你麼?”
齊四一麵止住曹仁輔,一麵提腳放武士起來道:“冤仇宜解不宜結,你也是一個漢子,你把真姓名說出來,治好曹仁輔的傷,我也把你的傷治好。你和曹仁輔,原沒有仇恨,殺周三結巴的是曹元簡;於今曹元簡已死去多年了,與曹仁輔有什相幹?並且周三結巴一生,殺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勾當,也不知幹過了多少?確是死於王法,不是死於曹仁簡之手。便是曹元簡活在世上,隻要留得我金陵齊四一口氣在,我也絕不容周東彥,是這麼不講情理的報仇。”
武士道:“我姓巴,單名一個和字,安徽婺源人,原在周三結巴手下,當踩盤子的夥計,周三結巴死後,就在周東彥跟前。既是有好漢出來講和,自當遵命把他的傷治好,不過我身邊沒有帶藥,好在四川是出產草藥的地方,且請好漢先治好我腿上的傷,好去尋藥。”
齊四笑道:“何必你親去尋藥,我代你一並治了罷!”遂對曹仁輔道:“你知道身上的傷,在什麼地方麼?”曹仁輔愕然說道:“我身上何曾受傷,我踢了他那一腿,他才難免不受傷呢!”齊四大笑道:“公子爺,你的功夫,還差的太遠啊!身上受了人家的致命傷,尚不知道,豈不可憐嗎?你不信,且捋起褲腳,瞧瞧腿;看有什形跡麼?”曹仁輔哪裏肯信。
齊四教曹仁輔坐下來,露出右腿彎,指點給他看道:“這一點紫紅指印,是你原來有的嗎?”曹仁輔看了,才覺得詫異,自己用手按了按道:“一些兒不痛,怎麼說是致命傷呢!並且如何會傷到這地方來呢?”
齊四笑道:“你不用武二郎的連環步鴛鴦腳踢人,人家何能傷到你這地方?”這一句提醒曹仁輔,才仿佛記得那腿踢去的時候,腿彎麻木了一下,當時因自以為打勝了,心裏高興,就沒把麻木的事,放在心上,這時雖是看出來了,然仍不相信這一點點傷痕,可以致命。
向齊四問道:“常有斷了大腿和將膊的人。尚且能活著不死,難道這一點點傷痕,就能死人嗎?”齊四長歎了一聲道:“公子爺自小練武,練到今日,連這道理都不懂得,可見得實在本領,不是拿錢買得來的。我這時也難得解說給你聽,我這裏有顆丸藥,你且吞下去。”說時從懷中取出藥瓶,傾了一顆丸;給曹仁輔吞服,又將曹仁輔的右腿,揉擦了好一會,隻見越揉擦越紅腫起來。一會兒,那一點指拇大的傷痕,已紅腫得有碗口粗細。
曹仁輔驚道:“怎麼服了藥,傷倒重了呢!”齊四道:“哪裏是重了?治得急,發得快!傷隻在腿上。若在一月以後發出來,便是通身紅腫了。你說能致命不能致命咧?”
齊四治好了曹仁輔的傷,在巴和大腿上,用磁石吸出一口頭發粗細,半寸多長的針來。曹仁輔不知是什麼東西,接過來一看,比絕小的嫌花針還短小些;一端極鋒利,一端沒有線眼,上麵沾了些紫色的汙血。正待開口問這是哪裏來的斷了線眼的繡花針,巴和已望著這針,吐吞搖頭說道:“好厲害的暗器,任你有多大能為的人,也受不了這一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