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夢不答她,兀自咬著牙將那傷口稍稍清理一下又撒上這土方子然後再包好,紗布一圈圈纏好,無奈最後那個結自己是打不了的隻得央婦人幫忙,她係好了結又看看知夢滿是冷汗的臉忽然便皺了皺眉,然後拿著那拆下來的紗布出去了。
每換一次藥便疼得知夢冒一次冷汗,那婦人也不多言語了,每次都轉過臉去最後再回頭幫她打個結,然後再把換下來的拿去洗幹淨再送來,知夢對她說謝謝,她那張慘白的臉竟有了絲心疼。
“這個傻姑娘,疼都不會叫一聲。你這罪是怎麼生受的啊!”婦人口氣裏有心疼。
知夢忽然覺得暖和了些,傷口似乎都不那麼疼了。
“謝謝大娘疼惜。”知夢說道。
即便她是為了這個鐲子自己也謝謝她。自己很卑微,一句軟和話就夠了。
那鐲子實在堅硬,婦人又不能讓旁人知道又不想弄壞那桌子於是便很是頭疼,最後還是知夢說讓她找一把小鋸子來她每日都磨不信還弄不開,婦人便同意了,果真給她弄了鋸子來,於是晚上知夢睡不著的時候便磨那鐵環。
天愈發的冷了,婦人給她拿了兩床被子來,雖然同樣是破舊的外皮兒,可裏頭卻是實實在在的棉花因此知夢夜裏也不會覺得怎樣寒冷,她披著被子要麼是磨鐵環要麼就是默念佛經。
日子一晃便過去了月餘,知夢手上的傷口開始全麵結痂,不疼了,這癢也讓人有得一受,很想直接把那痂撕下來才痛快卻不敢,真撕了便又是一番劇痛,兩相權宜還是癢著吧。
因為好了許多知夢便主動與大娘說要了份活兒,她知道,這鐲子不會用保著她這樣悠閑,若在這裏活著她得幹活養活自己。
婦人派給了她一些輕巧的夥計,知夢閑了便這裏幫忙那裏幫忙,誰支使她她都不出言反駁,隻是默默地幹活兒,時間久了大概她們以為她也不過是個見過些世麵的宮女而已所以也就不十分難為她了,日子終於算是真正安穩了。
一晃兒到了冬月裏,凍掉下巴的天氣,樂安堂的人不洗衣服了,都改成屋裏的活計了,知夢雖然會蘇繡,但此時手上還是新長的嫩肉不敢太用力,兩手便總是協調不好,婦人倒也不強求她,隻給她一些打絛子的活計,而且也不限數量。
知夢磨了兩三個月的鐵環終於還是有些成效的,給那婦人看她也很是欣喜,眼裏的光芒大盛,知夢心終於也放下了,還好,行得通。
過年了,宮裏的炮竹聲悶悶地傳來,倒是站在屋外能看見天空中那絢爛的煙花,總算因過年洗得幹淨些的女人們圍著知夢問她宮裏娘娘們怎麼過年,像她這樣的宮女能得到什麼賞賜之類的 問題,知夢說她也沒見過娘娘們,她隻是個在尚衣局幫忙的宮女而已,賞賜到她們這裏也隻是一把銅錢,女人們便很失望,但很快又被那絢爛的煙火吸引去了。
知夢看了一會兒便回房了,頭有些發熱,胸膛裏像是燃了一窯的炭,烤得皮膚都疼,腦子也愈發的昏沉起來。
迷迷糊糊中見朱瞻基提著小小的羊角琉璃燈籠走來笑著說:“容兒,我們去提燈走橋。”
夢很長,長得知夢以為會沒有盡頭,可她終究還是醒了,眼前是大娘有些焦急的臉:“這話兒是怎麼說的,大過年的怎麼就病起來了?”
“沒什麼大礙,明兒就好了,大娘別擔心。”知夢說道,雙頰有灼熱感。
“唉喲,這冬天裏的病哪有說好就好的,快著,那個土方子呢,春芽子,你馬上去找來。”大娘說道,一個女人應聲去了。
知夢病了,確實病了,而且病得還不輕。女人們三三兩兩來看過,到了初五上這裏的年就過完了各項夥計又都重新撿起來,人自然也就忙碌起來,隻有大娘還有些閑暇來看她。
大娘說她這是心火拱上來了,初來的時候都沒病那是她自己活生生把火兒壓下去了,如今壓不住了反倒就更嚴重,知夢聽著,咧一咧嘴臉皮都跟著疼。
許是知夢求生的念頭強又或者是土方子確實管用,一月裏知夢便能下床走動了,臥床大半個月她的臉上都蒼白的嚇人,而且愈發的形銷骨立,女人們說她風一吹就能跑了似的。
二月裏,樂安堂忽然來了個小太監,也是來送人的,一個太監,知夢認得,是海濤。
海濤見了她便瑟縮了一下,那小太監見了知夢也愣了下,走到她麵前疑惑地盯著她瞧了半天:“你可是姓蕭?”
知夢搖頭:“入了宮便沒有姓氏。”
“那宮裏平日裏怎麼稱呼你?”小太監又問道。
稱呼?夫人?
“椿芽兒,就是椿芽樹那個椿芽兒。”知夢說道。
小太監疑惑著走了。
海濤站在那裏偷偷瞄著知夢,知夢隻笑了笑,此地相見算不算是同是天涯淪落人?
海濤被發配到幹重活了,在這院子裏見不著,知夢想著這樣也好,無論什麼理由來了這裏從此後最好還是和睦相處的好,畢竟誰也離不了這裏了。
沒兩天,大娘說前兩天剛送來那個太監好麼樣的忽然就半夜裏拿根繩子把自己吊死了,然後又看知夢:“想必在宮裏是位享過福的主兒受不了這裏的醃臢清苦,倒是你,細皮嫩肉的還真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