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又啐了一口:“別扯這不相幹的,你謝我?你是恨不得食我肉寢我的皮吧?”

“我謝謝你把容兒培養的那麼好,不僅才貌兼備還非常有膽量,事到如今侄兒不妨告訴你個秘密。”朱瞻基的聲音裏笑意更濃。

“有屁快放。”朱高煦態度仍舊極其惡劣。

“侄兒說了您可別生氣,最近幾天您氣性太大。”朱瞻基似乎火上澆油似的。

知夢的心都提了起來,直覺告訴她這秘密與她有關,而且是她非常不想聽的,她想轉身走可腳卻像定住了一般。

朱瞻基的聲音傳來了,每一個字飄進知夢耳朵裏都像是來自地獄來自閻王的宣判,冰冷無情。

“當年容兒隨皇祖父出征,皇祖駕崩之時容兒把消息第一個告訴了楊士奇大人,所以我父皇才能在最快的時間內掌握了朝政大局,以容兒的膽色及心思若是瞞個幾天也不是難事,可惜……別氣啊二叔,侄兒還沒說完呢,您可知道侄兒險些做不了這皇帝?您可知道是誰替侄兒掃平了路?”朱瞻基道。

知夢感覺不到自己心跳了,她死了,朱瞻基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她就慢慢死去了。

接下來朱高煦破口大罵了什麼她全然沒聽到,眼前黑魆魆的一片。

這是十八層地獄,一定的,一會兒成祖爺和洪熙爺會來找她償命,她會上刀山下油鍋,她似乎已經看見拿著索魂鎖的牛頭馬麵了。

待她眼前重新有了光亮,知夢大口大口的喘氣,那黑綢簾子不知何時已然撩起來了,正對著那槅段的是帶著沉重手鐐腳鐐呈大字型被捆在牆上的朱高煦。

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兩人遙遙相望。

朱高煦蓬發垢麵,身上的華服已成襤褸,腳赤著一隻,靴子早已不知道哪裏去了。朱高煦已經全然沒有了做王爺時的氣勢。

見到她,朱高煦的咒罵聲停了,隻是看著她,愈走近便看得愈加清楚,他的表情可以稱之為睚眥欲裂,知夢從未見過,她在漢王府的時候他最多就是濃眉一皺臉一板。

更近些了,知夢在三步遠的地方停了腳步:“王爺。”

“忘恩負義的東西。”朱高煦的聲音不複剛才刺人耳朵的高亢,此時他的聲音很是低沉,不知道是不是知夢的錯覺,竟覺得他的聲音是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

“你罵的對,是我忘恩負義,你救了我的命我卻沒法保全你,對不起,王爺。”知夢跪地。

隻聽得一聲“啐”頭頂便忽然被什麼砸了一下一樣。

那是朱高煦的一口唾沫。

“從此後,恩斷義絕。”朱高煦說道。

“是。”知夢答道。

“蕭悅容,我最後提醒你一句,趕快離開朱瞻基,否則你會跟我一樣。”朱高煦說道。

“是,謝謝王爺恩典。”知夢仍舊乖順地答道。

未等知夢起身兩個小太監便過來攙她起來:“夫人,您回吧,這兒要……咳咳,一會兒別嚇著了您。”

他說著話那邊的動作已經嚇得知夢動彈不得了,幾個孔武有力的劊子手樣的人將朱高煦從牆上解了下來拽著那沉重的鐐銬走向另一邊——知夢進了門便沒留意的一邊,那裏一口宮裏頭殿外儲水的銅缸放在一旁,旁邊是燃得紅紅的炭,間或有幾聲木炭劈啪斷裂聲。

“你們要幹什麼?”知夢大聲問道。

兩個小太監拽得她更緊:“夫人,您回宮去吧,皇上已經回去了,說讓您也即刻回去呢。”

朱高煦又開始了咒罵並開始扭動,可囚禁多日的他自然不是幾個大漢的對手,於是,知夢眼睜睜看著他被銅缸倒覆住,沒有人多說什麼,他們就那樣有默契地開始拿了鐵鍬鏟了燃著的炭圍在了缸邊放到了缸底。

朱高煦的聲音很是沉悶,像是遠遠天邊的雷,再後來動靜便越來越小最終完全沒有動靜……

死寂。

對,隻有死了才會這麼安靜。

知夢也很安靜。

朱瞻基,我沒攔著你不殺他,可你為何要讓我親眼目睹這一幕?你還出賣我。

錯了,一切都錯了。

不知道此時結束這個錯誤還來不來得及。

“放開我,王爺曾有恩於我,好歹我也為他磕個頭。”知夢的聲音很是平靜。

兩個小太監麵麵相覷不敢鬆手。

“王爺已經去了,我再攔也沒用,不是麼?”知夢說道。

小太監這才鬆了手,知夢一步步走向那銅缸,此時雖周圍的炭火熄了,可那缸體還是通紅的。

知夢斂斂衣裙跪地,臉有些烘烤感,額頭輕輕觸地如是三次知夢輕聲說道:“既然欠了你一條命沒法還,我今天就把這條命還給你吧。”

與額頭觸地的感覺不同,手碰到這缸體很燙很燙,手都要融化了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