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氏顯然也看見了知夢,她對著知夢微微一笑,看起來很是和善。
知夢一直少出乾清宮,連中秋夜宴都沒去,但事情總是這樣,終究該碰到的人還是會碰到。雖然朱瞻基曾與她說過在後宮不必忌諱誰,但怕是他自己也知道這是一個多麼尷尬的身份。知夢也知道,所以她還是決定把自己擺在乾清宮女官的位置上。
想著這些也不過片刻的事,孫氏已嫋嫋來到她麵前兩步遠的地方,知夢屈膝欲行禮手臂卻立刻被一雙柔荑阻止了向下的趨勢。
“夫人多禮。”孫氏的聲音雖仍舊好聽,但已不複當年的黃鶯出穀般歡快。
不待知夢說話孫氏又笑著說道:“我和皇後姐姐常念叨著請你來吃吃茶聊聊天呢,但一直也沒有機會,你在乾清宮在皇上身邊一定也是忙,脫不開身,本以為八月十五姐妹們能見一見偏生你又不舒服,今兒可算見著了,身子可好了?”
“謝娘娘關心,好了。”知夢說道。
忽然想起來朱瞻基以前說過,孫氏的明媚總是帶著刻意的討好,如今她是有了真切的體會。孫氏的話語字字是拉近關係用的,可聽著卻不甚親切。
“如此便好,妹妹,以後有了空閑便多出來走走,到皇後姐姐這裏姐妹聚一聚也好,平日裏影妹妹常陪著太後娘娘說話兒,這邊隻我們兩個聊聊天,有些孤單了。”孫氏說道。
知夢第一個念頭便是孫氏要拉攏自己。
真是奇怪,同樣的話胡氏說來她隻覺得胡氏可憐,孫氏講來卻讓她覺得意圖明顯。
暗自罵自己兩聲,蕭知夢,你不過是嫉妒,嫉妒她曾是朱瞻基寵愛的嬪妃。因為你還記著當年在東宮朱瞻基是如何親密地與孫氏雙手交握親昵的說話,你隻是嫉妒。
“是,知夢記下了。皇後娘娘還沒歇著,您先進去吧。”知夢說道。
“嗯,妹妹也先回去吧。”孫氏鬆了手自她身邊緩緩拾階而上。
聽孫貴妃的意思如今是與皇後“聯手”了,但即使如此又能怎樣呢?影妃有太後這座靠山,而她和皇後都沒有強有力的外戚,朱瞻基又不肯做她們的靠山,看來也隻能寄希望於母憑子貴了,為朱瞻基誕下一兒半女興許還有個依靠。如此一比較似乎自己還算幸運,還有朱瞻基千方百計為自己考慮。
世上事果然兩難全,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自己似乎有些貪心了。
回到乾清宮,朱瞻基不在,太監說是去仁壽宮陪太後用膳了,知夢便讓太監隨便準備了些膳食,吃了幾口覺得味如嚼蠟,最近也許是天氣轉涼總覺得身上不那麼舒服。
朱瞻基直到晚膳時分才回乾清宮來,進來先上上下下打量知夢一圈。
“看什麼?”知夢疑惑。
“看你怎麼寧可待在宮裏陪女人們說話也不樂意陪我出宮玩呢。”朱瞻基說道。
“出宮?你出宮了?去哪兒玩了?”知夢問道。怎麼不早說……
“在坤寧宮你沒見我和你比劃的騎馬動作麼?去禦馬苑了。”朱瞻基說道。
“騎馬?”知夢仔細想想,他那幾根手指頭,誰看得出來是騎馬啊:“我以為你是無聊呢。”
“我是那麼無聊的人麼?”朱瞻基問道,靠在椅子上頭向後仰著:“容兒容兒,來,給我揉揉肩膀,好疼。”
知夢便過去給他揉肩膀:“哼,你做的無聊事還少麼?不過,今天怎麼想起去禦馬苑了?”
朱瞻基握住她一隻手:“你猜猜。”
“秋圍選馬?”知夢問道。朱瞻基還是皇太孫那會兒就愛領著他那一群幼軍折騰,沒準兒如今也是一樣。
朱瞻基搖搖頭歎口氣。
“總不是秋草馬肥準備打仗吧?”知夢隨口一問。
朱瞻基笑笑:“雖不中,亦不遠矣。”
知夢手一頓:“打仗?韃靼?”
朱瞻基搖頭,半晌說道:“二叔上折子要駱駝,不是我這做侄子的多心,實在是不得不防啊。”
“漢王,他……”知夢不自覺皺起了眉,朱高煦,你這是自找死路。
“從南京回來的路上二叔就曾向半路截殺我,可惜,他手下的人並不忠心所以我才能安然回到北京,我以為登基之後對他優待有加他便會收斂,誰知……密探來報,漢王已聯係了山東指揮使等人,時常通宵達旦的商議,你說,我能不防麼?”朱瞻基拉她坐到自己腿上:“我真不希望到我和二叔你死我活那天。容兒,到時候你別怪我,好麼?”
“朱瞻基,看在成祖爺的份上留他一條命吧,哪怕是廢為庶人。”知夢說道。
“你為他求情?”朱瞻基眯起了眼。
知夢點點頭,眼瞧著他一臉的不悅。
“他救了我的命我去背叛了他,現在還能做的就是求你留他一條命,不管他還領不領情我能做的就這麼多了。”知夢說道。算來,她才是那個最無情無義的人,知恩不圖報不算還要幫別人反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