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仍舊念經,心思卻又不在。廢為庶人,若是真的才好,絕了他這份遙不可及的野心保得全府上百十口的性命功德無量。
“蕭姑娘,睡了麼?”門外的聲音像是朱瞻坦,府中的世子此刻終於想起了責任。
開了門,清俊的世子滿臉疲倦,他身後跟著個小丫環提著食盒:“蕭姑娘,今日府中有些亂,我又一直在外頭,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王爺征戰沙場多年都平安無事,可見自有老天庇佑,況且今上一向最是讚許王爺,氣也不過是一時,過了氣頭王爺再認個錯也就好了。”知夢說道,說這麼多話不是她的本意,但作為被朱高煦供養著的人,吃著王府喝著王府住著王府的,不說些吉利話似乎說不過去,會顯得她太涼薄。
“借蕭姑娘吉言,時候不早,蕭姑娘用完了膳也早些歇著吧,今日實在對不住了。”朱瞻坦說道。
眼前這個青年和朱瞻圻比起來似乎孱弱了些,知夢有時候很不解,為何那樣跋扈的漢王會有這樣的世子。
吃了飯似乎慌慌的心就定下來了,剛才那番話是勸他,看來也勸了自己。
日子似乎膠著住了,朱高煦被囚禁在西華門內,不準任何人探視,是廢是複也沒有個兆頭,老皇帝似乎很難下決斷。
知夢在猶豫要不要繼續記曲譜。
京城裏上至閣老尚書下至黔首婦孺都知道仁厚的太子為弟弟“涕泣而請”,想必老皇帝會順水推舟放了朱高煦,但所謂元氣大傷,朱高煦還能東山再起麼?若不能她記這曲譜又有何用?單憑她的一支竹笛想扳倒太子已是萬難之難,東山再起可是跟要難上千倍萬倍。她本就不愛吹笛奏樂的,更不願暗箭傷人助紂為虐。
朱高煦一直被囚禁著,從初雪到除夕又到了第二年的立春,朱高煦被恢複了漢王爵位,隻不過被遷至樂安封地。
朱高煦回來那天府裏靜悄悄的,本來準備了炮竹,朱高煦虎目一瞪便都成了啞炮,府裏人也都趕緊收了歡天喜地的表情,一時便又靜悄悄了。
靜悄悄的府邸馬上又熱鬧起來了,收拾著行李準備前往樂安封地。知夢不急,她沒有什麼貴重的東西,珍貴的不過是這串蜜蠟念珠。
結果卻出乎知夢意料之外。坐在榻上,攥著念珠,小珠子硌得手生疼,想著朱高煦的話。
“知夢,此次前往樂安,你就不必隨行了,留在京裏吧。”朱高煦說道,半年不見他臉色不太好,尤其是眼神,陰鷙了許多。
“嗯。”知夢答道。
“去東宮,至於接下來怎麼辦你權宜行事,記住,東宮隻是個上馬石,那不是你最終的去處,明白了?”朱高煦看她的眼神讓她想起了盯著野兔的禿鷹。
“明白。”知夢又開始摩挲鐵環,一個她又能有多大作用呢。
去東宮那天,知夢早早起來了,剛淨麵更衣完畢就有兩個丫環來了,給她梳了個時下最興的發式,還簪了些頭飾,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果然不寒酸了,眉眼還是那樣的眉眼,自己看著卻有些陌生,從此以後她就徹底做不回蕭悅容了。
在東宮,她並沒親見朱高煦怎生在兄長麵前感激涕零,一下轎她被帶到了一處小小的院子,床褥幔帳都透著些許刺眼的亮,那是新綢緞的光澤。
朱高煦什麼時候走的她亦不知道,她現在能做的隻是安靜的等待,等待吉凶未卜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