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倆躍出帳外,急急風地在帳前帳後繞了個來回,哪有人影? 四麵一望,一場劫火剩下來的殘垣斷壁和寨後高聳的岩影,涵照在一片爛銀似的月光下,格外增加了幾分淒涼的景色。 近處山巔水涯,若斷若續的苗人吹著蘆管的聲音,無異哀鴻泣訴,慘惻不忍卒聽,靜靜的山野,竟瞧不出帳後說話的人藏到哪兒去了? 帳外守衛的幾個家將,瞧見他們倆奔出帳外,慌忙近身來護衛。
沐天瀾一揮手,說聲:“沒有事,我們睡不著,閑遛一下,不用跟著。” 幾名家將諾諾而退,羅幽蘭在他耳邊悄悄地說:“ 真怪! 明明是羅刹姊姊的口音,怎又人影俱無,定又是故意逗著我們,讓我們愁急了!”
話剛出口,猛見帳內燭火倏滅,帳門外守衛的一名家將也驚歎了一聲,提槍趕進帳去。 夫婦倆慌也起身回帳,重新點上蠟燭,一瞧帳內,寂然無人,桌上原擺著行囊隨帶的筆硯,已有人用過。 硯台下麵,壓著一張紙條,墨色未幹,寫著寥寥幾行字。
急拿起紙條細瞧,隻見上麵寫著:“歡喜冤家,緣盡則散,會在何處,散在何處。 隻此一麵,以符終始。” 兩人看得大吃一驚,字跡明明是羅刹夫人寫的,字內的含意明明是決絕分手的話。 頭一個沐天瀾忍不住一聲驚喊:“啊呀! 羅刹姊姊怪我們苗村之約遲遲未赴,要和我們分手了!”
羅幽蘭也急得粉麵失色,便說:“我們快上異龍湖對岸象鼻衝嶺上會她去,她不是寫著‘會在何處,散在何處。 隻此一麵,以符終始’ 的話麼? 我們和她第一次會麵,原在那嶺上呀! 快走! 快走!”
沐天瀾、羅幽蘭夫婦倆,吩咐家將們好生看守行帳,不必跟著,兩人急急向異龍湖奔走。 異龍湖原是兩人舊遊之地,這時踏月重遊,到了地頭,覺得兩岸嵐光樹影,蔥鬱靜穆,涵照於一片淡月之下,別具勝景。 可惜今昔不同,赫赫威名的金駝寨已變成瓦礫之場,龍土司一家基業,已如電光石火般消滅了。
兩人感慨地走過平鋪湖口的那座竹橋,穿過一片樹林,緩緩地從嶺腳向象鼻衝嶺走了上去。 走沒多遠,突又聽到嶺上不遠處所,起了一種宛轉輕揚的歌聲,這種歌聲,一聽是撮口成音,自成宮商。 而且這種歌聲,一到耳邊,立時喚醒初見羅刹夫人那一天的光景。 這歌聲,當然又是從羅刹夫人珠喉內發出來的,沐天瀾一聽這歌聲,情不自禁向嶺上飛奔,心裏卻有許多說不出的滋味。 分不清這滋味,在鹹酸苦辣中屬於哪一種? 羅幽蘭也跟在他背後向嶺巔飛馳,心裏惶惶然! 覺得見著羅刹姊姊麵時,不知怎樣開口才合適。
兩人被這歌聲又引到老地方,穿出密層層一片鬆林,踏上十幾丈開闊的一片黃土坪,不約而同地一齊抬頭,向坪上矗立著那株十餘丈高的參天古柏望去,以為歌聲照舊,人也定在古柏的嶺上了。 這株枝幹鬱茂獨立高古的大柏樹,依然龍蟠鳳翥,黛色如雲,和以前一模一樣。 可是抬頭望了半天,古柏的樹帽子上,歌聲既寂,人影亦無,許久沒見羅刹夫人現身下來。 沐天瀾心裏急得不得了,剛說得一句:“ 蘭姊! 羅刹姊姊字條上既然約在此地會麵,怎的半天沒露麵呢?” 猛聽古柏樹後銀鈴般一陣嬌笑,月光之下,從樹後轉出一身繡帕包頭、繡邊苗裝衣衫的羅刹夫人來。 羅刹夫人臉上沒有蒙著可怕的紅色麵具,依然是鳳眼含威、蛾眉帶煞的春風俏麵。 不過和兩人見麵,臉上原帶著的媚笑和銀鈴般的嬌音,突然隱去。 一對鳳眼,射出利箭似的光芒,先向沐天瀾麵上射了幾下,眼波一轉,又掃到羅幽蘭嬌靨上。 櫻唇緊閉,不聲不哼,隻向兩人點了點頭。
兩人不知什麼緣故,一見羅刹夫人的麵,便覺心裏發慌,尤其是沐天瀾,覺得和她在蒙化縣衙屋頂上一別,隻隔別了一個多月,肚子裏原覺有千言萬語和她說,這時兩人對了麵,卻不知從何說起,而且心頭亂跳,覺得沒有早早踐約趕到苗村相會,突然在金駝寨會了麵,會的地方,又是從前初見之地,心裏有無窮的愁急慚愧,唯恐她真個實行字條上的主意,說出決絕的話來,張了幾次嘴,竟沒有吐出一句話來。
在他發窘當口,羅幽蘭卻已奔過去,拉著羅刹夫人的手,把“姊姊” 叫得震天響:“姊姊! 小妹在蒙化中了黑牡丹毒藥袖箭,有死無生,全仗姊姊一夜奔波,取來解藥,救了小妹一條命! 等得小妹毒消能夠起坐,向他問姊姊時,才知姊姊送到解藥,沒有進屋,竟自悄悄走掉了。 從他嘴上,又得知姊姊吩咐一月苗村聚會的話。 可憐小妹和他回轉昆明以後,哪一天不念著姊姊? 哪一時不記著姊姊救命之恩? 每天和他商量,隻等小妹創口平複,身體複原,便同他到苗村去會姊姊。 不料女人家真吃虧,箭創剛平複,身上隻幾個月的身孕竟小產了。 大約在蒙化和黑牡丹一場凶鬥,身體吃了虧,小產便小產,沒有什麼要緊。 隻是小產以後,身體總覺軟弱一點,又不敢被家中哥嫂知道,暗暗地調養了幾日,才覺著身體複原了。 正在暗地和他打算赴姊姊約會時,這兒龍家又突然出了變故,龍家事小,滇南未來之禍甚大,救兵如救火,又沒法不趕來一趟。 來是來了,龍家已一敗塗地,倒弄得我們兩人進退為難,心裏又惦著姊姊的約會。 今晚和他正在行帳內犯愁,萬想不到姊姊會降臨此地。 姊姊一到,我們兩人便有主心骨了。 姊姊! 你字條上寫著‘ 緣盡則散’ 的話,你真把我們兩人急壞了。 姊姊定然恨著我們遲遲不赴苗村之約,怨我們言而無信了。 小妹情願認罪,替姊姊消氣,姊姊千萬不要存這種念頭。 從此以後,姊姊到哪兒,我們便跟到哪兒……”說罷,珠淚瑩瑩地跪了下去。
羅刹夫人玉臂一舒,把羅幽蘭抱了起來,微笑道:“ 我的好妹妹! 你說得滿有理,可惜我說的‘緣盡則散’,根本不是為了苗村之約。 我和他定約時,你原沒在跟前。 我和他雖然定了苗村之約,那時我便料定你們住慣了王侯府第,平時高樓華廈,一呼百諾,要突然舍棄尊榮,跟著我野人一般地躲在深山絕壑去過一輩子,原來很困難的。 不瞞你們說,我原沒指望你們真個會赴我苗村之約,既沒作此望,便不致怨恨你們。 所以這一層,你們不必介意……”說罷,略微一沉,兩道秋波卻深深地注在沐天瀾麵上,沐天瀾立時像觸電一般! 立時感覺到她眼神內,發射出無聲的語言,無形的利箭直刺入自己心坎深處,剛悲切切地喊了一聲:“姊姊!”
羅刹夫人突然向他走近幾步,看了又看,悠悠地歎口氣說:“ 玉獅子! 你還記得我們在蒙化縣衙分手時說的話麼?”
沐天瀾說:“姊姊吩咐的話,時時刻刻在我心裏,怎會忘記呢? 姊姊說的是‘ 偕隱山林,不問世事’,預備先經營龍啐圖山的苗村,作為我們三人第一處偕隱的小桃源。 我們別了姊姊,回到昆明以後,和我嶽父說明這意思。 我嶽父非常高興,臨走時還說:‘讓我再雲遊一時,遊興倦時,便到龍啐圖山尋你們去。 你們可得掃除無謂的虛榮,把富貴看作浮雲一般,而且要明白現在天下已經大亂,極早抽身,享受你們夫妻三人的清福去罷! 怕的是你們有沒有這福氣,能不能跟著你們羅刹姊姊走,我還有點替你們擔心呢!’我嶽父臨走時說了這幾句話,我和蘭姊格外堅定和姊姊偕隱的誌願,沒有一時不暗地商量怎樣擺脫家庭,怎樣掃除俗務,悄悄地到龍啐圖山去會姊姊。 但是……”
羅刹夫人不待他說下去,冷笑道:“不用‘但是’ 了……我可以替你說:‘ 但是家世難舍,富貴難忘。 現前的一切一切,都覺得難割難舍,都比跟著羅刹姊姊去度山林生活好得多。’是不是這個意思? 所以一得金駝寨求救的消息,救兵如救火,夫妻倆馬上帶著家將趕到這兒來了。 來是來了,我問你,你們究竟做了什麼事呢? 龍土司夫婦一雙性命,你們救出了沒有? 金駝寨的基業你們保全了沒有? 龍家苗族的一場劫難,你們挽回了沒有? 你們麵前隻一堆瓦礫,連你們住處都沒有了,隻好搭幾個行帳安頓人馬,非但救不了人家,麻煩的事便一步步壓到你們頭上了。 龍土司一死,滇南大股苗匪,像飛馬寨岑猛之輩便要乘機而起了,你們能夠逍遙自在地一走了事麼?
怎樣替龍家善後? 怎樣替龍家作主,興師伐罪呢? 既然有這許多麻煩,纏住了你們的身子,連你們自己,大約也說不清何日才能了清當前的世務。 這樣,你們的心裏,哪還有‘偕隱山林,不問世事’的誌願? 哪還有一絲一毫惦記著我的話呢! 玉獅子!
我說這些話,並不是怨恨你薄情,也不是怨恨你遲遲不赴苗村之約。 古往今來,有幾個能超然世外,跳出塵網的? 剛才我已和羅妹妹說明,我在蒙化縣衙,取到對症解毒秘藥,救活了羅妹妹,讓你們一對同命鴛鴦,去享受塵世的虛榮浮華,我走我自己應走的路,不再攪在你們裏邊也就罷了。 不料禁不起你在縣衙屋上,發瘋般亂蹦亂叫對天立誓,我也硬不起這條心腸,才和你立下苗村之約。 雖然料得你們有許多困難,可是也希望你們如約而來,這裏麵當然我也擺脫不了情愛二字,但是我看清了你們的虛榮浮華,絕難長久,也許怨孽牽纏,鬧得冰消瓦解的地步。 你莫怪我口冷,眼前龍家的結果便是你們沐家的前車之鑒。 我和你既然種了情根愛苗,豈肯叫你落到這般地步? 你想想你老丈人桑苧翁臨別贈言,便知我不是杞人憂天。 未來的事且不去說他,眼前龍家的事,夠你們兩人料理的。 滇西之禍方解,滇南之患又起,層波疊起,節外生枝。 這樣亂世,哪有了結的時候? 你們既然情願投入火坑,我也沒有辦法。
不過在這樣局麵之下,我和你們隻好分道揚鑣,各行其是了! 玉獅子! 人生如夢,從此你我把玉獅穀的前因,都當作夢一般的拋開了罷!”
羅刹夫人說到這兒,似乎秀眉微蹙,也有一種依依惜別之情。 癡情的沐二公子,如何受得了,情淚早已奪眶而出,猛地一跺腳,喊道:“ 姊姊! 什麼話都不用說了!
從這時起,求姊姊把我們兩人帶走吧! 不論天涯海角,姊姊到哪兒,我們便到哪兒。
忍心的姊姊,怎能說出離開我們的話? 天賜我們三人結合在一起,誰也不能離開誰。
千言萬語,隻有一句話能夠表明我的心,隻求姊姊立時把我們帶走。” 他小孩似的連哭帶說,雙膝一屈,竟哧溜地跪在羅刹夫人麵前了。
羅幽蘭也珠淚滿麵地喊著:“救命的姊姊,你如果狠得下這樣心腸,決心要離開我們,請先把我們兩人的性命拿了去再走。”
這三位歡喜冤家,隻要一碰頭,便有哀怨纏綿,微妙曲折的表演,既不是妒,也不是恨,是難以形容的一種情懷。 沐天瀾是三人中的中心人物,他的心裏隻念念於左右逢源,缺一不可。 羅幽蘭初見羅刹夫人時是滿腔妒意,情勢演變,逼得她不能不大度容讓,演成鼎足之勢,於是又妒又悔,暗恨暗愁。 到了飛馬寨脫禍,蒙化城救命以後,她對於羅刹夫人妒消恨去,而且感恩入骨,敬服在心。 可是她從小生長盜窟,奔波草莽,一旦和多情公子結合,非但脫去賊皮,而且坐享錦衣玉食之榮,世爵二少夫人之尊,未免誌得意滿。 要她拋棄現成的尊榮,偕隱於深山秘境,實在有點為難。 可是她是桑苧翁、羅素素一頁情史的結晶品,從娘胎裏便是個多情種子,極不願與救命恩人的羅刹夫人分道揚鑣,獨行其是。 何況碰到重要的事,沒有神出鬼沒的羅刹夫人,便覺沒有了主心骨兒。
在羅刹夫人方麵,情形又有點不同。 她智慧絕人,誌趣高卓,把沐府畫棟雕梁視為糞土,同時鍾情沐二公子,也是恩愛團結,難棄難舍。 嘴上雖然斬釘截鐵地說著分道揚鑣,其實她別有用意,這次突然在滇南出現,並非偶然。 她是先暗地潛入沐府,窺察沐天瀾、羅幽蘭是何動靜,對於苗村之約,是否意誌堅決。 事有湊巧,她到沐府時,正值金駝寨求救之時。 沐天瀾、羅幽蘭帶了幾十名家將星夜趕奔滇南。 她在暗中明白了這檔事,讓兩人帶了大隊人馬先走。 自己略一盤算,仗著飛行絕跡的本領,先順手牽羊,辦了一件要緊的事,然後趕到金駝寨。 在帳後聽出兩人對於眼前局勢無法措手,一麵又惦記著苗村之約,越發弄得進退維穀。 她暗地好笑,忍不住現出身來,卻又故意寫個字條嚇他們一下,而且她急於要辦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特意利用眼前的局勢,使沐天瀾、羅幽蘭兩人乖乖地聽她的話跟著她走,當下羅刹夫人瞧得沐天瀾、羅幽蘭兩人情急之狀,不由得也感動於衷。 秋波內也含著瑩瑩的淚光,慌咬緊櫻唇,把沐天瀾拉了起來,故意冷笑道:“ 你們見著我時,又不顧一切地情願跟我走了。 我問你,你們帶著大隊人馬趕來救應,龍家遭劫在先,你們救應不及,情有可原。
現在因為我的關係,忽又不顧一切,把幾十名家將丟下。 龍家的事不管不顧,鬧得有頭無尾的,突然跟我一走,這又理不可恕! 世上不外情理二字,在蒙化城內和你們訂下苗村之約,以一月為期,全因滇西之事已了,羅妹妹創傷需要調養,你們倆回到家中也有個安排,能夠和我誌同道合地赴約時,便可順理成章地就道。 現在情形可不同了,如果突然跟我一走,金駝寨的事沒法交代,你們家裏得知兩人突然失蹤,豈不急死愁死,如果日後有人知道是跟我走了,連我也得被人譏笑。 這種沒情沒理的事,豈是我們應當做的?”
羅幽蘭急喊道:“姊姊! 這可難死我們了!”沐天瀾也說:“姊姊! 從此我們再也不能離開你了。 眼前糾纏的事,姊姊看應該怎麼辦,我們便怎麼辦! 隻要求得姊姊從此不離開我們!”
羅刹夫人說:“你們帶著大隊人馬來救金駝寨,雖然救不了龍家,也得有個了斷,難道因為救援不及,便偃旗息鼓地悄悄回去嗎?”
沐天瀾恨著聲說:“ 姊姊說的對,可不是為了這事正在犯愁呢,來時容易去時難。 照說龍家的罪魁禍首是飛馬寨岑猛,金駝寨的人們已經眾口同聲地求我們替他們做主。 為了沐府聲威,當然應該帶著人馬到飛馬寨捉拿岑胡子。 我們並不怕飛馬寨人強馬壯,卻怕事情鬧大。 滇南各寨苗匪,乘龍家一敗塗地一哄而起,變成燎原之勢,事情便棘手了。”
羅幽蘭道:“姊姊,你不知道還有一檔奇怪的事哩! 據金駝寨的人們說,和岑胡子一起偷襲金駝寨的,還有一個帶紅麵具的苗裝女子,竟冒了姊姊名頭,非但自稱羅刹夫人,還扯著羅刹夫人的旗號,我們當然知道是冒名頂替。 金駝寨的人卻信以為真,眾口同聲地罵著姊姊,我們沒法和他們細細解釋,隻暗暗奇怪那個冒名頂替的女子是誰呢? 滇南和岑胡子一起的黑牡丹已死,這女子是誰呢?”
羅刹夫人笑道:“你們不知道,我卻知道。 除去滇西漏網的九尾天狐還有誰呢?
隻可恨那隻騷狐,真個是鬼靈精,今晚又被她逃出命去。 我也不願和她一般見識,隻要她知趣,遠遠地躲避著我,我也懶得追蹤她。”
沐天瀾、羅幽蘭聽得齊吃一驚,慌問道:“ 姊姊! 你說的今晚被九尾天狐逃出命去,這是怎麼一回事? 難道九尾天狐逃到滇南和岑胡子合在一起了?”
羅刹夫人笑道:“豈但合在一起,而且暗地跟蹤,綴著你們人馬,和你們同進了金駝寨,想暗地行刺,在你們倆身上下毒手了。 哪知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湊巧不過,還有隻黃雀緊跟在他們身後了。” 兩人聽得,更是驚異,慌問細情,羅刹夫人笑說:“你們跟我來,讓你們瞧個稀罕物事。”
說罷,轉身向古柏樹後走去。 兩人跟著她轉到柏樹背後,驀見樹背後活生生地釘著一人,兩手兩腿,用飛刀釘在樹皮上。 最厲害的當胸一刀,直中心髒,刀鋒深入,隻露出一點點刀柄,刀中要害,人早命盡。 這人麵上兀自露著咬牙切齒的一副慘厲之態,仔細一瞧,敢情這人正是飛馬寨土司岑胡子岑猛,也就是劫掠金駝寨的罪魁禍首。 這一下,又出乎兩人意料了。
羅刹夫人笑道:“我順手牽羊又替你們了結一樁大事,你們隻需要拿了這人首級,在金駝寨高懸示眾,便算替龍家報了大仇,替你們沐府上支撐了門麵。 你們夫妻倆在行帳內商量不定的事,也不必再費心機了。 明天馬上可以領著大隊人馬,奏凱而回,卿卿我我地去享受畫棟雕梁錦衣玉食去了。”
兩人一聽羅刹夫人語帶譏諷,話挾冰霜,而且有點直刺心病,不過事情來得出於意外,極難措手的一檔事,突然在麵前很容易地解決了,鬧得兩人又驚又奇,又喜又愧! 麵麵廝看,半晌作聲不得。
羅刹夫人向兩人迷惘的神色瞧了幾瞧,噗嗤一笑指著釘在樹上的岑胡子說道:“你們且莫道驚說怪,並不是我本領通天,這又是事情湊巧,適逢其令。 一半也是這人該死,隻便宜了冒名頂替的那隻騷狐,又被她溜掉了。” 沐天瀾這時,恨不得貼在羅刹夫人身上千恩萬謝,無奈身旁還站著一位,到底有點不便。
羅幽蘭卻已拉著羅刹夫人的手,撒嬌般地說道:“ 我的天人一般的姊姊! 怎麼事情碰在你手上,便輕描淡寫地解決了。 消滅了岑胡子,非但我們老遠地來,不折一兵一矢,馬到成功,而且從此滇南,也去了一個禍根。 姊姊! 你說岑胡子和九尾天狐來行刺我們,究竟怎麼一回事? 姊姊怎會和他們碰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