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玫瑰與海棠(1 / 3)

當下真個把他在玉獅穀的情形,一五一十統統說了出來。

羅幽蘭暗地咬著牙,一聲不哼,靜靜地聽他報告。 兩人正說著,猛聽得樓梯登登急響,龍飛豹子在門外哭喊:“沐二叔! 沐二叔快來,我母親不見了。” 屋內二人吃了一驚,一齊走了出去,一見龍飛豹子立在門外眼淚汪汪,拉著沐天瀾往樓下便跑。

羅幽蘭也跟了下去,一到樓下,龍璿姑如飛地趕來,向龍飛豹子嬌叱道:“ 小孩子不知輕重,驚動了二叔二嬸。”羅幽蘭頭一次聽她叫“二嬸”,倒呆了一呆! 龍璿姑心裏有急事,沒有理會到,一看幾個頭目都轟了進來,齊問什麼事? 龍璿姑忙向他們搖手道:“沒有事,都是龍飛豹子鬧的。 前麵我舅父和那位老方丈,千萬不要驚動,你們先出去,回頭有事再招呼你們罷。”

這幾個頭目都是龍土司心腹,明知龍璿姑故作鎮靜,因為有沐二公子在側不便多問,隻好俯身退去。 頭目一退,羅幽蘭拉著龍璿姑的手問道:“龍小姐,究竟怎麼一回事,龍土司和夫人到什麼地方去了?”

龍璿姑這時也是淚光瑩瑩,粉麵失色,嚶地一聲,倒在羅幽蘭懷裏,嗚咽著說:“我父親回來以後,我們做子女的當然心裏快樂,父親因為身體沒有複原,沒有和眾人見麵,也尚可說。 但是鵬叔為了父親九死一生,我父親平日又和鵬叔像親兄弟一般,照說我父親應該急於一麵。 但是我父親好像忘記了鵬叔似的,連那位無住禪師也沒有會麵,便一言不發地在我母親房內似睡非睡地躺著,不住地長籲短歎。 我舅父(祿洪)和他說話,也似愛理不理,平時對我們姊弟何等愛惜,今天回來對我們姊弟似乎也變了樣,我舅父悄悄地對我說我父親氣色不對,神誌似乎還沒有恢複過來,叫我們留意一點。 我本覺得奇怪,經我舅父一說,我們格外驚惶。 我和母親私下一說,母親也暗暗下淚,我母親說:‘也許蟒毒未淨,也許被羅刹夫人囚了這麼多天,心身都吃了虧,身體太虛弱的緣故。’因此我們不敢在母親房裏逗留,我拉著我兄弟退了出來。 隔了沒有多久,我兄弟跑到我屋裏對我說他瞧見母親從房內出來,麵色非常難看,大白天手上提著一隻燈籠,獨個兒悄悄地進了通地道的一間黑屋子。 他在後麵喊了一聲‘母親’,不料被母親罵了回來,不準他跟著,眼看她獨自進了黑屋子,砰地把門關上了。 我聽了飛豹子的話也是驚疑,我知道那所黑屋子是我們寨裏的秘密室,除出我父母以外,誰也不許進去。 我知道這間密室內,有很長的地道可以通到遠處,自己卻沒有進去過,這時不知道母親為什麼進這秘密室去,而且進去以後,隔了這老半天,還沒有回來。 飛豹子不懂事,先急得不得了,以為母親遭了意外,他不問事情輕重,一溜煙似的向二叔二嬸來求救了。 我急急趕來,他已把二叔驚動下樓來了。”

沐天瀾、羅幽蘭一聽龍璿姑這番話,肚裏有點明白,映紅夫人定是到秘密藏金處所,檢點金窟去了。 龍璿姑未始不知道,有點難言之隱,偏被不懂事的龍飛豹子一鬧,隻可半吞半吐地一說。 但是隔了許久,還沒有開門出來,也有點可疑,自己卻不便進秘密室去查勘,正在為難,忽見龍土司像搖頭獅子一般,拄著一支拐杖踉踉蹌蹌走來。 一見沐天瀾,直著眼,搖著頭說:“二公子,在田跟著老公爺南征北戰,一世英雄……現在完了……完了!” 嘴上把這句話,顛三倒四地呻吟,一手緊拉著沐天瀾,腳下劃著“ 之” 字,一溜歪斜地向樓下一條長廊走去。 言語舉動之間,大有瘋癲之意。

沐天瀾慌把他攙扶著,跟著他走去。 龍璿姑和龍飛豹子含著兩泡眼淚,一齊趕過去,一邊一個扶著龍土司想叫他回房去。 龍土司回頭叱道:“你娘這半天不見,你們難道隨她去了。”說了這話,依然一手抓緊了沐天瀾腕子向前走。

羅幽蘭也覺龍土司和從前龍行虎步的氣概,大不相同。 留神內寨幾個頭目都不在跟前,自己帶來的家將,有幾個遠遠立著伺候,便暗使眼色叫他們不要跟來。 自己悄悄跟在後麵,且看龍土司走向何處。 長廊走盡是塊空地,上麵鋪著細沙,大約是龍璿姑、龍飛豹子姊弟練武的場子。 空地對麵蓋著幾間矮屋,龍土司和沐天瀾在前麵並肩而行。 剛踏上空地,對麵中間屋內的一重木門,突然從內推開,飛一般從黑屋子內奔出一個披頭散發的婦人。

眾人看出是映紅夫人,見她麵皮鐵青,眼光散漫,掛著兩行眼淚,而且滿身灰土,高伸著兩隻手臂,形如瘋狂般,遠遠衝著龍土司奔來,嘴上狂喊著:“天啊! 我們鐵桶般金駝寨,一下子毀在羅刹夫人手上了。” 她一路哭喊著飛跑過來,大約神經錯亂,兩眼直視,隻瞧見自己丈夫龍土司,沒有留神別人。 等得跌入龍土司懷內,才看清沐天瀾、羅幽蘭和自己兒女都在麵前,頓時一聲驚叫,悲憤、愧悔,百感攻心,竟是兩腿直伸,暈厥過去。

龍土司兩手一抄,把自己夫人抱起來,一語不發回身便走。 龍璿姑、龍飛豹子急得哭喊著娘,也飛步跟去。 隻剩了沐天瀾、羅幽蘭立在空地上,沐天瀾肚裏有點明白,羅幽蘭還有點莫名其妙,慌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沐天瀾搖著頭歎口氣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黃金能夠救人,也能殺人。”

兩人回到樓上,羅幽蘭滿腹狐疑,向沐天瀾追問剛才在樓下說的“人為財死” 那句話的內容。 沐天瀾正想把自己見到的話說出來,忽又聽樓梯微響,龍璿姑在門外低低喊著“二嬸”。 羅幽蘭跑出屋去,門外兩人嘁嘁喳喳說了一陣,腳步聲響,龍璿姑似已下樓。

羅幽蘭回進房來,柳眉倒豎,粉麵含嗔,跺著腳說:“好厲害的女魔王,世上的便宜都被她一人占盡了。”說了這句,咕嘟著嘴坐在床上。 沐天瀾湊了過去,慌問:“究竟怎樣一回事?”

羅幽蘭玉掌一舒,掌心疊著一個折疊,嘴上說:“你瞧!”

沐天瀾把折疊拿在手中,展了開來,是一張字條,上麵寫著寥寥十幾個字:“ 黃金萬兩,如約笑納,財去禍減,慎守基業。 羅刹夫人寄語。”

沐天瀾詫異道:“這字條怎樣發現的,難道羅刹夫人又跟著我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