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可思議的偵探術(2 / 3)

“‘若在平日,失掉了旁的物事,我卻不能不認真追尋;要是失掉了值錢的東西,總得報告捕房,便再花費幾文,也是沒法的事。隻是這回,我明知是她的槍花,問她,她是死也不肯承認的。

“‘鬧到巡捕房裏去,徒然丟我自己的臉,便和她吵起來,也是給住的客人笑話。所以我也不願意和她多說,賭氣在客房裏睡了一夜,想來想去,惟有盡人事來找你商量一番。你就去向人叩頭,也說不得,不能籌到一千,六七百也可以暫時敷衍過去。你若也真個和我一樣,設不出法,就不必談了。’

“我聽了家兄的話,心想家嫂雖然把錢看得和性命一樣,想多積聚幾文給兒子的心思,也是有的。但是明知自己丈夫,在這樣要緊的關頭,不拿出錢來,替丈夫輕擔負;反利用時機,拿手段來騙取丈夫值錢的東西,就是十分惡毒的女子,也不見得便忍心,這麼害自己的丈夫。”

張四爺聽至此,也搖頭說道:“論情理,實可斷定沒有這般狠毒的事。隻是要證明這事,卻真是不容易。”

館主人對陳複君,舉著大拇指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陳先生這回救了兩條性命,功德真是不小。我當下即向家兄說道:‘你就在這裏坐一會,我且去外麵張羅著,看是如何?’

“‘我口裏是這麼說,其實一時教我也無處張羅。我深知家兄是個最拘成見的人,他心裏認定了是家嫂掉槍花,若不得一個水落石出,任憑你說得天花亂墜,他隻是不相信的。所以我也不替家嫂分辯,留家兄在我房裏坐著,我就跑到家嫂那裏。

“‘隻見家嫂已急得和失心瘋的人一般了。翻著一雙怕人的眼,半坐半靠地,斜躺在床上,如癡如呆,神氣似哭非哭,似笑非笑,那臉色就蒼白得十分難看。如果是有意掉槍花,能裝假急成這個樣子嗎?

“我到床前,叫了幾聲,家嫂才心裏明白,向我點點頭,就幹號起來。若在旁的粗心人,見她哭的沒有眼淚,必然更疑心她是假哭了。我很知道傷心或憤急過度的人,多有幹號沒有眼淚的,這種沒有淚的幹號,比有淚的哭泣,還要厲害幾倍。

“‘我料想純用空言去安慰她,是不中用的,開口便說道:‘嫂子不用著急,你失去的那小皮包,我已探著了一些兒蹤影,包管你丟不了。你且定一定神,把皮包內的銀錢數目,看銀錢之外,還有些甚麼東西,慢慢地記出來,說給我聽。

“‘我尋著了的時候,好把數目對一對,如有不對數的,好跟著追尋。此時不寫出來,臨時查點不清,事後便難再追了。’

“家嫂見我說的這般容易,她從來很相信我說話不荒唐的,心裏一高興,臉上登時轉出了一些兒喜容,兩眼也活動了。竭力掙紮起來,就床上對我叩了一個頭道:‘這就是叔叔救了我一家人的性命了。’這一來,倒把我嚇的不得主意了。

“我說那已探著了一些兒蹤影的話,原是隨口說出來,安她的心的,哪裏探著了甚麼蹤影呢?不過我既經說出了口,又害她叩了一個頭,隻好避過一邊說道:‘東西是丟不了的,嫂子放心就是。’隨著就問她皮包裏,有多少銀錢,還有些甚麼東西。

“家嫂說:‘共有一千零八十塊錢,一本股票,一本四明銀行的存折,三張大昌的當票。八十元是現洋,一千塊錢是鈔票,此外沒有甚麼了。’

“我問:‘當未曾睡著的時候,有甚麼人進這房裏來沒有?’

“家嫂說:‘沒有。因為我在外麵受了點風寒,回來覺得有些頭痛,本打算一到家,就把這一千塊錢交給你哥哥的。因他出去了,我隻道他回家得早,我又頭痛,懶得開箱子、鎖箱子,橫豎等一會兒,他回了,交給他就完事。因此便擱在枕頭旁邊,我也就倒在枕頭上睡了,並沒打算睡著的。

“‘這也是合該要退財嘔氣,平日我睡著,極是警醒,房裏一隻貓子走過,我都聽得出。這房間的地板,更比別的房間不同,就是一個小孩子走動,也是一顛一顛的,震得箱子、櫃子的,環一片聲響。偏巧我昨日睡得那麼死,竟一些兒不覺著,若不是你哥哥來喚醒我,還不知要睡到甚麼時候呢!索性是這麼睡死了,不再活轉來,倒也好了。’

“我又問道:‘怎麼把股票,也放在一塊兒哩?’

“家嫂長歎一聲:‘雖說是合該退財,也隻怪我過於小心所致。叔叔是知道我不認識字的,這一疊子花花綠綠的紙頭,上麵究竟寫著些甚麼,全不知道。在旁人拿這東西,到我這裏來抵押,我倒可以放心,因為旁人不知道我一個字不認識,絕不敢拿不值錢的東西來哄我,並且我家裏,也還有認識字的人。惟有你哥哥的事,是難說的。

“‘他隨便拿一些印得花花綠綠的洋紙,說是北京自來水公司的股票,家裏的人,他都可以預先吩咐,大家作弄我一回。隻要哄過了這一時,我便發覺了,也沒甚麼要緊。

“‘我心裏因此放不下,昨日順便帶出去,先問了一個女朋友的丈夫,說是不錯。我到四明銀行取款的時候,又問銀行裏做抵押,像這般的股票,一千元可押多少?銀行裏說:可押六百塊錢,我於是才相信是真的了。誰知有這麼倒黴,會一股腦兒,被沒天良的賊偷去呢?’”

張四爺笑道:“尊嫂也真算是個精明能幹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