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李撫院受囑沉冤何知府諭民控部(1 / 2)

詩曰:

民瘼奚關痛癢心,忍教三命把冤沉。中流堪羨何知府,愧殺堂堂李士林。

話說縣主把張玉訐問道:“你既肯事後作證公堂,何不先事解紛?鄰舍救死,豈不好過伸冤。”張玉道:“情知眾寡不敵,權勢,不登,初不意其刺殺,姑閉日以待其終止。”縣主帶笑道:“你很口辯。據你說在外竊聽,事至刺殺,其中吵鬧嚎哭,四領是必共聞,不止你一人獨聞,豈有四鄰聞聲不救,必待你叫喊,然後齊出。本縣見你是個孤貧無賴之徒,串匪入室行劫,被馮氏母、女知覺,你恐怕叫喊被獲,遂至趕狗入窮,迫為反釀,竟將他母、女殺死,希圖卸罪,嫁禍權貴是真。不動刑法,你法不肯招。”罵罷,撒簽喝打,嚇得百容心慌,連忙上前抱住,泣訴道:“張玉為人,小民信得無他,太爺幸勿冤枉,還望施恩息怒,另捕真凶。”

縣主哪裏肯聽,拍案喝打。眾役喝開百容,把張玉推翻在地,重責四十,打得張玉叫苦連天。百容見如此光景,連連叩頭,替張玉分辯。張玉昏過,哭道:“小民拚死拚生公堂作證,實望青天拘凶償命,使白發紅顏伸冤地下,豈料黨惡封冤,屠證滅口,小民雖死,誓必陰噬胡賊,殺卻奸汙,快息冤魂,怨魄!”縣主大怒,喝叫左右夾起。眾役把張玉夾住,張玉昏迷數次。百容在旁,淚下如雨,叩頭雪辯。縣主總總不理,拍案喝招。張玉抵死嚎冤,罵不絕口。縣主連連拍案,喝眾役抽緊夾棍,張玉抵擋不住,雙後一鬆,雙眼一閉,昏死在地。

縣主忙叫鬆夾,命取水沃噴,噴之不醒。百容見夾死張玉,忍不住大聲道:“太爺為朝廷命官,不是權門鷹犬,理應鋤強扶弱,保護小民。今凶手不追,證人夾死,雖則下民易虐,隻怕上司難欺。百容拚此微軀,勢必瀝情上控,看太爺能作威福否。”縣主勃然大怒,道:“可惡刁民,利口犯上,本縣先把利害與你看。”喝命左右掌嘴,打得百容口血、鼻血交流,忍痛大罵。縣主忙命把他監禁,將張玉死屍拖出,帶怒退堂。

雷知縣枉斷此案,將苦主監禁,以免他上控。究竟心中不安,次日即打道到鎮國公胡豹府中拜候。胡豹命雲福出迎,雷象星進府參謁胡豹,胡豹離座答禮,兩相坐下,雲福旁坐。胡豹道:“賢令光臨何事?”雷象星道:“無事不敢驚擾。隻為朱家莊朱百容妻馮氏母、女被殺一案,在本縣衙門控告,詞連三公子,現有狀詞在此,請公爺金目。”胡豹接轉一看,大怒,罵聲:“畜生貪圖美色,草菅人命,不畏國法麼?”雲福即時滿麵通紅,起身站立,雷象星便問:“果有此事否?”雲福道:“此小弟不得已之為,伏望衿兄設法調停,使朱家寢息其事,弟當厚報。”胡豹道:“賢令開堂訊供若何?”雷象星道:“眾口一辭。本縣曾為公子出脫,苦主不肯,具遵幹證,死口咬緊,無可奈何。”

胡豹道:“畜生死不足惜。陶朱公有言:千金之子,不死於市。畜生雖然不肖,斷難令其抵償。賢令倘能圓轉,自有千金相謝。”雷象星道:“公爺與賢衿不須憂慮,卑職已經將證人夾死,又將苦主押監。獨怕朱家親串有人,或列要津,或參名幕,咬他兒子上控,頗足憂慮。卑職到來,正為此故,公爺還須打點,務盡根株為是。”胡豹道:“這個不難,上而五府六部,下而督撫三司,本公隻寄一封書,任他有紙千張,包管不準。賢令如此用心,本公從此另眼相看,今先薄贈,後保美升。”說罷,命雲福入內,取出千金相謝。雷象星推讓一番,然後領取,即打恭告辭回衙而去。胡豹即修書,命家人分頭去京相好各衙門投遞,又往本省布按三司總督、撫院各處投遞。

布置已畢,再把雲福申飭一番,然後命人打聽朱家動靜。

且說朱百容在監,幸得這個禁子非比別人,係兒子朱能的徒弟梁玉。一見百容進監,即以師公相稱,甚好款待,談及張玉枉死之事,不勝感歎。正在慰藉間,忽監門有人呼聲,梁玉出看,認得係師父朱能,速忙引入,父子相持大哭。朱能道:“贓官附勢,屠證沉冤,使父監押。兒昨領張玉屍骸回家殯殮,兒欲出棺上控,未知父親之意如何?”百容道:“三命沉冤,勢難啞忍,上控固是,但公門規製,動輒雷錢,兒急往店中與潘叔父商酌,將全盤生理讓理與他,得銀歸家,先殮三骸,次圖上控,務要超冤殺賊,慰死安生。”梁玉近前答言曰:“賢喬梓持論固佳,但合省官員皆與胡賊相好,獨府大老爺持正不阿。老師欲雪冤,還須過府,弟恐群邪交布,終為製肘耳。”百容曰:“事不宜遲,早圖為上,兒去罷。”朱能泣辭曰:“父親安坐牢中,勿生悲戚,過府準否,兒自報知。”又囑梁玉曰:“家嚴早晚,全叨看顧,倘有不懌,求代解煩。”梁玉曰:“兄去勿憂,兄父猶吾父,但願恩星擁護,早得伸冤。”說罷,相送出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