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曰:
鼓響三冬正坐衙,如狼差役各紛拿。冤門大啟羅民入,銅氣金光早殺他。
卻說朱家右領張玉,是晚睡不安席。雲福叩門時,早已披衣竊聽,始聞絮絮,繼而嚷罵。斯時忿火填胸,意欲開門與雲福理論,自忖權勢不敵,隻得暫行忍耐,聽他如何擺布。續後聞嚎哭,一會馬蹄疾響,數人嘈雜而去。疑神再聽,悄然無聲,不覺心中大疑,忍不住啟戶查看。見朱家門扉大展,入內兩屍橫地,鮮血濺階,心中大駭,疾呼鄰裏,更保齊集。群問:
“何事?”張玉把朱家母女被殺,與自己竊聽之事,陳說一番。眾人大驚,一齊擁入朱家看驗,嚇得各人麵麵相覷。張玉曰:“我等在此喧嚷無益,急宜報伊父子回來告官,相驗為是。”眾人曰:“張兄說得是。”即命人分頭報知父子。
朱百容父子聞報回,回家中一見屋,大哭,忙問眾人,母女因何被殺。張玉便把夜來竊聽之事,細說一番。堡正說道:“分明胡雲福酒後行凶,強奸殺命,你快些入城報官為是。”朱能帶淚道:“我與胡賊勢不兩立!父親一麵報官,孩兒直入胡府,把他男女盡行殺卻。”百容道:“我兒不必魯莽,這狗賊府內家丁數百,兒去枉送性命。況雲福父親乃當今姐丈,你縱然殺卻仇人,你必然不肯幹休。不若報明縣官,待官怎樣處決,然後再作計較。”眾人道:
“此事報官亦大費手。自古道:“捉賊拿贓,捉奸在床。”如此無憑無證,恐報官不準,縱然稟告,亦是枉然。”張玉道:“此事不難,待我做個證人,拚死拚生,務必除卻這個狗子。”眾人道:“既然張兄仗義,肯作證人,我等亦須聯名,朱翁早早報官,等合即守屍為是。”百容道:“蒙諸君仗義,生死均感,諸君請回,張兄留伴吾兒罷。”朱能咬牙切齒,頓足啼泣,眾人勸慰一番,各自散去。
百容拭淚進城,到縣衙擊鼓鳴冤,知縣雷象星聞報,坐堂傳訊,值日差役把百容帶入。百容跪下,遞上狀詞,承案胥吏接狀呈上,雷象星細細披覽,隻見寫著:
具稟朱百容,年五十二歲,住城外朱家莊。堡正郝唐,鄉正錢兆,黨正倪孚,左鄰朱謙,右鄰證人張玉,更夫朱進,地保朱福,為恃勢強奸連殺二命,鄰證確鑿乞思檢驗,拘凶抵償事。切蟻父子素業屠豬,日夜在店,留妻馮氏、女秀霞在家。突於本月初三夜,被權惡胡雲福,係鎮國公三子,酒後闖門,強奸不遂,刺殺蟻妻女二命。左鄰張玉知證,街坊更堡炳據。禍因前月十五日,伊遣惡仆胡成到蟻家,說納小女為偏,蟻辭不允,遂致用強,連斃二命。如此恃勢行凶,無法無天,迫得匍叩台階伏乞,俯賜親臨檢驗,差拘胡雲福到案,依律究辦,生死銜經,沾恩切赴。
太爺台前作主,施行。
萬曆三十三年八月初四日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