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我們深刻的考察了太平洋上諸種複雜的矛盾關係,就會知道日蘇戰爭在目前隻是一種相當嚴重的可能性,而可能性時時在受著主觀和客觀條件所左右,不一定馬上就變成現實性。在這裏,我們必須將一般人所舉出的重要理由從新考察,而且不能帶一點的成見或偏見。
希特勒竭力拉日本幫凶是很明顯的,看納粹德國在進攻蘇聯後立刻同意大利承認了南京的傀儡政府,就可以看出來這一要求的急迫情形。但問題是,希特勒希望日本怎樣幫凶,卻不像板上釘釘兒那樣的沒有活動餘地。希特勒在目前的主要敵人有兩個,一個是蘇聯,一個是英國,在英國的陣線中實際上還有美國。倘若希特勒在斯大林防線上碰了釘子,或急切的不能夠速戰速決,他大概最希望日本進攻蘇聯。但倘若希特勒估計到日本陸軍因陷入中國泥沼而不能夠再擔負起更大任務,或希特勒自覺得進攻莫斯科很有把握,或英美在大西洋方麵的威脅一天一天的嚴重起來,那麼,希特勒希望日本南進的成分就會比較大。如果日本在亞洲東岸除對付中國外能不惜血本,全部貢獻出海陸軍兩麵牽製,希特勒當然會更加高興。但是要知道,三國盟約和希特勒的要求,對日本未來動向隻是決定條件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根據。希特勒與蘇聯突然締約,忽然開仗,在事前都可以不征求日本同意,日本的行動當然也有其獨立自主性。三國盟約的實踐是要強盜們在侵略行動上去相機運用,而不是對三個強盜無條件的絕對約束,所以隻從德蘇作戰這一點來觀察日本的未來動向是不夠的,是沒有真正把握住日本動向問題的深刻本質。
那麼,問題愈來愈像一個謎,到底什麼條件才是決定日本未來動向的主要依據呢?這一個謎的“謎底”是什麼呢?
三
太平洋問題在最近不管是怎樣改變,其基本的內容不外是日本軍人集團的對別國的領土和經濟的侵略和榨取,和因此而形成的日本與被侵略者的尖銳對立,和日本與英美蘇的深刻矛盾。在問題發展的形式方麵,當然以中日戰爭為主要表現,以日本的其他侵略行動為從屬。所以在目前北自白令海峽南至馬來亞,澳洲和印度,雖然等待爆發或解決的問題有一大串,卻以中國問題為核心,為主要。不管研究日本北進或南進,都不能忽略了這一個核心問題。那麼,日本北進同這一核心問題的關係有著怎樣的聯係呢?
日本這幾年的侵略口號是“建立東亞新秩序”,在經濟政治方麵提出來所謂“東亞共榮圈”。這“共榮圈”所包括的除中國外主要是南洋,而不是西伯利亞。所以雖然英美蘇伸手援助中國,而日本同蘇聯的矛盾卻比較輕,這一點正說明了蘇日兩個性質絕然不同的國家為什麼反可以訂立成中立條約。蘇聯對日本從沒有挑戰行為,倘若說蘇聯的強大會威脅日本的安全,那麼中立條約的締結正可以減輕了這一矛盾,而德蘇的戰爭更可以使這一條約得到保證,就是說蘇聯在西方有事的時期中決不會在東方放棄和平政策。倘若日本的陸軍不陷入中國泥沼,倘若日本在南洋沒有更急迫的需求和深刻矛盾,日本當然可以毫不猶豫的撕毀條約,對蘇聯進攻,像希特勒同樣的說幹就幹。日本進攻蘇聯後並不能減去中國的抗戰力量,更不能減去英美的壓力,使自己陷入四麵為敵的苦境,最不合算。蘇聯在海參崴經營了差不多二十年,在西伯利亞和外蒙邊境也有強大的紅軍,日本如果去進攻蘇聯在目前尚無勝算。從日本陸軍方麵看,固然日本軍人好大喜功,也許敢去冒冒險,但張鼓峰和諾蒙坎兩次事件已經使這班武士們碰過釘子,使他們知道沒有大規模作戰的充分準備決不可隨便嚐試。如今,在對華作戰進入第五個年頭的今日,你說日本能不能抽調出二十個以至三十個精銳師團去對蘇作沒有把握的進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