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北戰場上的神秘武裝(1 / 3)

不知什麼時候,從河南來了一位神秘的老頭子,沒有家眷沒有職業,幾乎沒有人能說清他的身世來曆。許多誠實的農人隻見他手拄拐杖,飄然而來,飄然而去,除非他自己告訴人,很少人能知道他的蹤跡。有人說他晝夜不睡覺,縱然你看見他坐在椅子上閉了眼,呼呼的扯起鼾聲,而實際上在這時,在別處,會有人看見他手拄拐杖,健步如飛,飄然而至。倘若在院子裏,在麥場上,你同他站在一起,他會用拐杖指點著雲頭,指點著蒼空,叫你去端詳他的影子或姿勢,你如果當麵說出來什麼也不曾見,那不管,他會從懷裏掏出一張黃表紙,上邊畫著一朵雲彩,一位老人,他並告訴你那老人正是他自己,而這幅拙劣的畫像也是出於某位紳士的手筆。

在鄂北戰場上,村村落落,山山穀穀,到處滿布著他的信徒。農人們崇拜著他的名字,傳誦著他的神跡。隻要是信徒,看見他沒人不伏地叩頭;縱然在非常不利的戰鬥裏,隻要有他在背後,連怯懦者的膽子都會壯起來。據說有一次,大概是去年五月間隨棗會戰的時候吧,他同一部分徒弟們陷進敵人機關槍的火網裏,他便用兩隻手不停的撥來撥去,逃出了包圍;因為撥開的槍彈太多了,兩個手掌就高高的發起腫來。……

像上邊這樣的神跡多得很,信不信全由你;但事實是,在鄂北戰場上,在廣大的農人群眾間,活躍著這麼一位神秘的老頭子。

老頭子的名字叫王川,沒有別號,不像一個有身份的鄉間紳士。他的信徒隻有很少的數目是鄉鎮上的小手工業者和小商人,其餘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農人。信徒們有男的,有女的,也有十歲左右的兒童們,而女的中姑娘要比媳婦多。不管在街上,在路上,在田野裏,你會常常遇見那種腰纏黃布的青年小夥子。這裝束在他們看來有幾分值得驕傲,而且對他還有一種保護的作用。一個沒有布纏身的年青人,也許會突然被槍彈穿胸而死,也許會被什麼人無緣無故的抓走,鄉間事全沒準兒。

他們是從戰鬥中生長起來的。當風聲緊急的時候,他們一聽見三聲槍響,不管男的,女的,一個個腰纏黃布,手拿大刀,跳出低矮而肮髒的茅屋,向鳴槍集合的地方跑去。當發現敵人的時候,他們迅速的把大刀放在地上,伏下去對大刀連磕三個頭,就一往直前的戰鬥起來。據說槍彈是打不穿信徒們的,掛彩的和死去的都是那些信心動搖的和壞了良心的家夥們。然而他們對那些家夥們非常同情,每次戰鬥後都發誓要為那些死傷的人們報仇,因為誰也說不定槍彈也許是沒有眼睛的,而那些死傷者究竟都是自己的親戚鄰居,兄弟姊妹,患難中的夥伴嗬。

婦女們的參加戰鬥,全是出於自願,出於踴躍的爭勝心。在鄂北,當春暖花開的時候,有一些小腳的農家女,牽著閑散的黃牛或水牛,穿著鮮豔的紅褲子,嗨,你看那紅褲子在綠的麥田裏,綠的山坡上,綠的林木間,又映進綠的春水裏,多麼美麗嗬!然而她們當遇著緊急的時候,卻和男子們一樣的有堅強的意誌和戰鬥的能力呢。

在鄂北戰場上,凡是有一把大刀和一條黃帶子的婦女們,她們不甘心做一個無用的弱者,讓男人們加以保護。她們要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自己,因為她們也是從血泊中,從戰鬥中生長起來的。

沒有人能說出來王川的信徒有多少,連王川自己也不知道確實的數目。在隨縣,在應山,隻要是沒有被敵人占據的地方,你到處可以發現一種神秘的“學校”,設在比較寬大的茅屋裏。“學校”裏陳設很簡單,隻有一張條幾,一張方桌。條幾和方桌上擺著香物供物;牆壁上貼著一張紅紙,上邊寫的是:“供奉天地三教聖君,十方萬靈,諸佛諸祖之神位。”“學校”裏的人數沒有規定,有的幾十名,有的多至幾百名,不分性別和年齡,因為有黃帶子,有“學校”,所以王川和他的信徒們,這龐大的,原始形式的農人組織,就叫黃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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