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佳人》reference_book_ids\":[7259645555175853091,6873824727178152974,6933972972357045256,7259645555205213240,7259645555192630309]}]},\"author_speak\":\"code\":0,\"compress_status\":1,\"content\":\" 秋高氣爽,旅行團一行60人,從北京到昆明,從昆明到寧蒗,從寧蒗到瀘沽湖,住在湖畔落水村20元一晚的小店裏。
傍晚時分,晚霞如火,大夥兒全部穿著黃豔豔的“來一桶”,蕩舟於湖上。那舟名叫“豬槽船”,是淺淺的一小彎。剛解開船繩,就有各式各樣的鳥兒直飛到船舷上來,輕快地啁啾著。
陶粒笑道:“你們看這些鳥,一點不怕人。”說著撐槳站起來,向船頭一隻黑頸白尾、七彩翅膀的水鳥走去。
李崢說:“小心腳下!”
話音剛落,小船一晃,陶粒擺動兩下,撲通一聲就掉進湖裏去了。
湖邊水淺,大家並不擔心,其餘豬槽船上的同學都哈哈大笑起來。
袁亦楠用手當喇叭,大聲說:“感謝陶粒同學給大家做示範。大家都看見了,吸取教訓,不要再在船上走動了!”
陶粒從湖裏冒出來——那水剛剛及腰——她死命扒著船舷:“快快快!快把我弄上去啊!”
當晚無事,第二天早晨陶粒卻有些發燒。袁亦楠從急救箱裏找出幾片藥讓她吃了。
陶粒悶在被子裏坐著,說:“你們別陪我了,我沒事的——我比熱大,溫度上下很靈敏。”
李崢說:“到下午看看退不退燒再說。”
陶粒說:“真的沒事兒!好不容易來一趟,千萬別因為我耽擱一天,快11點了,你們趕緊出去吧。”
袁亦楠覺得她的氣色確實已經好很多,便說:“那你就在屋裏待著,千萬別亂跑啊,有情況找服務員。”
陶粒說:“絕不亂跑,我就坐床上看書。”
袁亦楠和李崢於是出來了。
今天的行程是遊覽附近的永寧壩子,大部隊已經出發兩個多小時了。袁亦楠這才意識到由於沒有陶粒的襯墊,自己不得不和李崢單獨行動了。她突然感到一絲因為不習慣而引起的不自在,還好,隻是很細微的一絲。
“咱們先來看看地圖。”她說。
摸清方向,袁亦楠、李崢步行前往永寧壩子,一路上民族風情濃鬱,令二人目不暇接。
來往行人服裝各異,袍子、褂子、裙子,花的、素的、敞開半邊的,她們興致勃勃討論起來,依據就是她們兩年前參加的國慶慶典。
沿途店鋪住家,都在門口擺放巨大的壇子,盛著自釀自醃的魚類、肉類,有些壇子被放在火上烤,香氣四溢,二人垂涎欲滴。
袁亦楠手中的相機哢嚓個不休,鏡頭捕捉到的少數民族兄弟姐妹,全都展現出漂亮的笑容和整齊的白牙。
這樣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到達永寧壩子。
李崢揉揉肚子,說:“好餓!”
袁亦楠說:“不如先吃再逛,如果能嚐嚐大壇子裏的……咦?那是什麼?”
李崢順她手指的方向一看,不遠處有二十多匹整裝待發的馬匹,聲勢頗為浩大。兩人趕緊跑過去看,隻見領頭一匹赤色大馬,腦門上戴一麵照妖鏡,頭頂紮著白犛牛尾巴製成的假辮子,很是威風。
馬匹後麵,二十來位體闊腰圓的騎士圍成一圈,圈中一位老者席地而坐,擺弄著幾塊雞骨頭似的玩意兒,口中念念有詞。
袁亦楠邊看邊歎:“真是新鮮玩意兒!老頭兒雙目緊閉,如同真神附體,可惜渾身上下髒兮兮的……騎士們的長靴真是時髦,比本季最流行款式還要好……不行,我得趕緊拍幾張照片。”
李崢聽她嘟囔一大串,最後一句倒是明白了,說:“我幫你照吧。你拍照為什麼總是不拍人呢?來,站到他們旁邊去。”
袁亦楠走過去,變換若幹姿勢,李崢站著蹲著拍了好幾張。
直看了20分鍾,老人還在翻骨頭、擺圖形、念念有詞,騎士們還是紋絲不動、全神貫注。
袁亦楠說:“還是先吃飯吧?”李崢點頭。
兩人沿街尋找小飯館,走了百多米,就聽見身後蹄聲嘚嘚。
轉瞬間,方才的領頭馬已經攔在二人麵前,馬上大漢頭纏布巾,眼露凶光,嗚裏哇啦不知嚷些什麼。
袁亦楠和李崢瞪著他,不知做何反應。
大漢嚷了一通,倏忽翻身下馬,一把擰住李崢的胳膊,拖著她就走。
李崢像是被鐵箍箍住,她使勁甩著胳膊,可是怎麼甩得脫?
於是她尖聲厲叫起來:“放開!放開!你幹什麼?你聽懂我說話嗎?”
袁亦楠咳一聲,上前一步,說:“這位先生,有話……”
話音未落,身後馬隊中的另一匹馬竄將上來,另一位大漢翻身下馬,迎麵一推,差點兒把她推倒。袁亦楠大怒,開始放口罵人,李崢那邊已經發展到又踢又抓。
領頭馬大漢不耐煩了,從腰間嗖地抽出一把寒光閃閃的彎刀,在李崢麵前來回比畫。這下子,不僅是李崢,連袁亦楠都頓時噤聲。
李崢乖乖地讓大漢擰著往前走,二十多匹馬和騎士跟在後麵。直到馬隊不見蹤影,袁亦楠才被鬆開,最後這一人一騎絕塵而去。
袁亦楠嚇呆了,她站在原地,手足無措。找個當地人問問吧,語言不通,而且感覺四周閃閃爍爍,都是他們的同夥。拿出手機看一看,照舊沒有信號。回落水村喊幫手吧,這一來一去差不多得兩個小時,到時候李崢還指不定被怎麼樣了。
想到這一點,袁亦楠出了一身冷汗,又怕又怒,兩腿一軟,坐到了地上。
袁亦楠就這樣泥塑般地坐著,茫然注視著馬隊消失的方向。
肚子因為餓,一直咕咕叫個不休,可是誰還顧得上這個!這是她職業生涯中第一次重大危機,團隊中竟然有人遭到綁架,袁亦楠一世英名毀於一旦。可是此時此刻,英名簡直就是一個屁,如果李崢能安然無恙的話,袁亦楠哪怕從來沒有當過旅遊協會會長也不可惜。可是越是希望李崢平安,袁亦楠腦海中就越是出現一些血淋淋的恐怖畫麵,她不由得哆哆嗦嗦,在心裏把耶穌基督、穆罕默德、皇天菩薩一路拜下來。
就這樣大約過了一個世紀——如果看表的話是四十分鍾——突然,一個人影躍入眼簾!
袁亦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眨眨眼,猛地站起來,大喊一聲:“李崢?!”眼前一片昏花,雙腿像有一萬根針在紮,她哎呀一聲,一屁股坐了回去。
來人正是李崢。她連蹦帶跳衝過來,手上提著個大袋子。她蹲下來,大聲說:“他們是普米人,是峽穀裏的馬幫。他們中有人懂漢語,聽說我是北京來旅遊的學生,就把我放回來了,還送我兩隻峽穀特產的土雞!……你怎麼了?”
袁亦楠已一把抱住李崢的脖子,直抱得李崢透不過氣來,兩隻雞在袋子裏被擠得咕咕叫。
李崢拍著袁亦楠的背,像哄小孩子似的,連說:“沒事了,袁亦楠,沒事了。”
袁亦楠和李崢鎮定下來,找到小飯館,品嚐了大壇子裏的豬膘肉和牛頭飯。下午,搭了輛騾車返回落水村。
一路上高山幽穀,牧草依依,風光無限。兩側風景悠悠,往事悠悠,幾個小時前的那樁奇遇倒像是發生在很久以前。
而很久以前,還發生過那麼一件事——她倆本可成為知己,卻因為這件事,彼此心裏始終有那麼一個小小的疙瘩。然而這奇遇,卻仿佛一滴神奇的溶劑,把那疙瘩給化開了。
李崢看著風景,說:“袁亦楠,突然特別想跟你說件事……大一那年,有一次你找不著鑰匙了……”
袁亦楠一揮手:“陳年舊事,提它做什麼!”
李崢不理她,接著說:“我很想向你解釋的,可是實在不好意思,而且拖得時間越長,就越沒辦法開口……你知道,那時候又是上英美文化課,又是要考四級,我英語不好,心裏很著急。
我看你口語聽力都特別棒,也不像是比別人多下了很多功夫,隻不過整天插個耳機,抽屜裏五花八門的東西往外拿,也不知道聽的都是什麼。那天早上,我一個人在屋,突然冒出這個念頭,很想看看你那些法寶……”
袁亦楠說:“天呐!你為什麼不直接問我呢?”
李崢說:“我真的……不好意思。不光是英語,有時候你們談論的東西,我聞所未聞,一次兩次還行,次數多了我就不懂裝懂,很怕你們看出來……電影啊音樂啊還有書,還有那種,我說不好,沒有局限、沒有隔閡的瀟灑自如的態度,我隻能跟在你們後麵慢慢補。那時候我很愛麵子,怕你們都是大城市來的,看不起我這個小地方的……你們那時候,是不是覺得我很土?”
袁亦楠說:“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有人說我是上海人,還看不起我呢!”
騾車上下顛簸得很厲害,李崢仿佛打開了話匣子:“我父母都是老師,一個教中學,一個教小學,他們帶的班,升學率都是一等一的。你看,我也是他們的好產品——那裏的好老師都是這樣教的,因為高考實在太重要,怎麼能分神去看閑書?比如說這英語,從來就是課文抄幾遍,使勁做習題,英語口語一句都說不來。我成績不錯,心裏挺驕傲,可是其他那些事情上,我大約是挺自卑的……如果能有你這麼大本事,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