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筆仙來了(1 / 3)

李崢和袁亦楠上完課,向三食堂走去。袁亦楠的耳機從書包裏長長地鑽出來,插在耳朵裏,她邊聽邊隔三岔五嘰嘰咕咕地笑。

李崢忍不住問:“聽什麼呢?”

袁亦楠說:“NBC的電視劇,第四季,你聽。”說話聲音特別大。

她分給李崢一隻耳機。

李崢聽見一男一女在那裏稀裏嘩啦地說英語,然後就有人稀裏嘩啦地笑。她皺皺眉頭把耳機還給袁亦楠,說:“你在電教室借的?”

袁亦楠說:“什麼呀,小朱幫我從電視上錄下來的……哎不跟你說了……哈哈……”

到食堂,照例熱火朝天的,她倆探頭踮腳尋找了半天,才找到兩個斜對麵的空座。

袁亦楠邊走邊掀書包,熟練地抽出飯卡,順便把耳機也卷巴卷巴塞進去,擱下書包占好座,立刻加快步子向南方小吃走去。

不料南方小吃人太多,她等不及,隻好繞到大鍋飯櫃台,擠進去打了白飯和蔬菜。因為來得遲,剩下的菜很不堪,她想想到底不足,又繞到中炒櫃台,那裏照例是不排隊的,全憑本事,擠個半死才打出半份糖醋裏脊來。這才回到占好的座位上,李崢在對麵已經吃了一會兒了。

袁亦楠歎道:“隻要是上完四小時的課過來,就不可能吃舒服。”

李崢說:“這茄子怎麼有一股藥味……”

吃完出來,袁亦楠說:“沒勁兒,最近怎麼過得這麼沒勁兒!”一邊習慣性地伸手掏耳機。

李崢說:“你看看,戲劇節一結束……”還沒說完,感覺袁亦楠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她正側著身子在書包裏使勁翻找。

“怎麼啦?”李崢問。

袁亦楠顯出迷惑不解的樣兒:“我的CD機沒了……手機沒了……錢包也沒了。”

經確認,除了飯卡幸存,袁亦楠的其他所有卡狀物都隨著錢包丟失了。李崢陪袁亦楠去掛失視聽卡、機房卡,老師坐在電腦後麵嗒嗒嗒敲著鍵盤,問:“怎麼丟的?”

袁亦楠說:“在食堂用書包占座,打完飯回來錢包就沒了。”

老師遞過來一張紙條讓袁亦楠簽名,說:“補交押金70塊錢……再三警告過不要在食堂占座,不聽!千把號人吃飯,誰看得住啊?隻能自己小心。”

袁亦楠唯唯諾諾,出門時對李崢說:“前車之鑒,你以後也別占座了,寧願站著吃。”

這樁不幸的小事件很快被忙忘了——進入四月,袁亦楠的確比較忙碌。

這天,她又騎車出門,回來時進東院大門,隻是象征性地抬抬屁股,並沒有下車推,銀箭一般直接滑到八角主樓去了。

袁亦楠把車在最粗的老鬆樹下停好,哢嗒捏上彈簧鎖,還有一道鏈條鎖,她猶豫了一秒鍾沒有鎖,扔在簍子裏——反正隻是二十分鍾的社團會議。

會議將要討論五一期間組織旅遊的事兒,為此她已經騎車跑了三次北大,基本上和北大旅遊協會談妥,聯合組織、聯合拉讚助。袁亦楠還要向社長建議,把這次活動搞成開放式,也就是說不僅僅限於會員參加,然而社員隻要出30元,非社員60元——讓那些非會員自己琢磨去,入會到底合不合算。當然她相信社長是會同意的,他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了嘛,嗬嗬。

二十分鍾後,袁亦楠輕快地下得樓來——社長果然沒有異議。可是,當她走出主樓,就再也輕快不起來了。她困惑地注視著老鬆樹,樹還是那棵樹,隻不過她的自行車不見了,唯一使她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的,是那根鏈條鎖,被無情地拋落在原地。

她匆忙聯絡了北理工的車販子,補買了自行車,事故卻仍然沒有結束。

一周之後,袁亦楠在宿舍裏祥林嫂一般,向她的三個聽眾數落著:“……三個星期之內,先是在食堂,又是自行車,你們說這些都是事故高發地帶我也就認了,可是這白眉赤眼的,洗完晾在走廊上的兩條褲子竟然也會不翼而飛,簡直是光怪陸離、匪夷所思!”

陶粒說:“是有點懸!我就奇怪這些人偷你褲子做什麼?衣服還可以將就,你那褲子,還有別人能穿嗎?”

尹菲說:“你知道什麼呀!人家偷了褲子是去賣的!告訴你們,樓下每周來三次收幹洗衣服的小車子,實際上也收舊衣服。

我親眼看見有人跟她討價還價,手裏的衣服比袁亦楠的褲子舊多了。”

李崢說:“要不要和趙大媽打個招呼,看緊點不要讓外人……”

袁亦楠說:“嗨,我早問過她了,她簡直覺得受到了侮辱,說她連一隻蒼蠅都不會放進來,要偷就是這樓裏的人偷的,前天晚上她還發現少了四瓶牛奶。”

陶粒嗬嗬笑起來:“袁亦楠好像中了邪,惹了鬼上身一樣……對了!”她突然想起什麼,“不如我們來問問筆仙?很靈驗的。”

袁亦楠顯出一點懷疑,說:“那個東西……”

尹菲擊掌道:“不妨一試!聽說小章老師一卷考卷找不到,就是問筆仙大人問出來的。筆仙給出一個‘臭’字,原來是小章老師把那東西落男廁所了——幸好從來沒人在廁所裏撿東西。”

李崢說:“你們搞什麼鬼呢?”

陶粒正色道:“不是搞鬼,是筆仙,有幾千年的曆史,古書上它就叫作扶乩。”

“扶乩”二字雖然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李崢卻也閉口不問了,隻看著那三位紛紛找出些紙筆來,招呼她:“李崢,把手伸過來……對,手這樣握好,筆插在中間,紙放下麵……誰都不要用力啊!”

擺好了架勢,那三人就低低念叨起來:“筆仙筆仙快來臨……筆仙筆仙……”

李崢也跟著念叨,漸漸地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感覺到一絲頭暈。

這時,四個人手中的筆突然顫動了一下,陶粒敬畏地說:“筆仙來了。”

袁亦楠咳了一聲,小聲說:“那我先問啊。請問筆仙,我老丟東西,是不是中邪了?”

話音剛落,那筆就慢悠悠動起來了,仿佛控製著它周圍四隻手,在紙上淺淺畫下一些印記。等筆停下來,四個腦袋立刻湊過去辨認,隻見紙上連筆寫著一個“yes”。

李崢驚訝地說:“原來還是個外國筆仙!”

其他三人也有些驚訝,都說:“靈驗靈驗,再問再問!”

尹菲問:“請問筆仙,袁亦楠還會再丟東西嗎?”

筆仙又顫顫巍巍寫出個“no”來。

袁亦楠鬆口氣,說:“謝謝筆仙!”

陶粒問:“那麼請問筆仙,袁亦楠的褲子在哪兒呢?”

筆仙想了想,這一回好歹畫出個中文字來,仔細一認是個“胡”,四個人大呼小叫一番。

這下子,連李崢都不得不信了,她趕緊說:“抓緊時間,問點重要的問題。筆仙你好,我二嫂馬上要生孩子了,請問是男孩還是女孩?”

其餘三人立刻鼓噪:“李崢你這叫什麼重要問題啊”“浪費咱們筆仙精力啊”。

可是筆仙非常敬業,在紙上端端正正寫下一個“男”字。

李崢拍拍胸口:“這下二哥可要放心了。”

尹菲說:“問重要問題!筆仙筆仙,請問袁亦楠的親密愛人是誰?”

袁亦楠說“呸呸,吐口水淹死”,可是等字出來,也忙不迭湊上去看,隻見又是一個“胡”字。

袁亦楠愣了一下,說:“胡胡胡,胡說筆仙!它是不是隻知道胡這一個姓啊?”

尹菲一聽,說:“這麼說,那個人不姓胡了?”

李崢趕緊跟上:“是誰?是誰?老實交代!”

袁亦楠說:“去去,幹嗎老問我的事兒啊?我來問,筆仙,陶粒她老公是誰,你說?”

筆仙停了五秒鍾,寫出一個字,大家先是沒認出來,接著才發現是個側著寫的“程”字。這一下子可翻天了,袁亦楠大叫:“靠譜,絕對靠譜!咱們認識的哪位帥哥姓程啊?”

陶粒的臉變成了甜菜,一個勁兒地說:“臭筆仙!臭筆仙!

你們信它呢!”

鬧了一陣,袁亦楠說:“抓緊時間再問!請問筆仙,尹菲同學她幾歲嫁人呐?”

尹菲伸出空著的那隻手狠狠捶了一下袁亦楠。眾人嘻嘻笑著等,可是這一回,等了很久,筆仙一直一動不動。

尹菲得意地說:“看你們把筆仙罵得,它生氣了,離開435了。”

四人哈哈笑一陣,於是散了。

第二天吃完早飯回到宿舍,袁亦楠收拾書包準備上課,卻是左翻右翻,找不著鑰匙了。陶粒和尹菲已經換好了鞋,在門口等她。

尹菲說:“袁亦楠你快點!幹什麼呢?國際金融課啊,遲到有你好看的!”

袁亦楠說:“等我找找鑰匙啊!我記得昨天晚上好像看見過它的!”一邊上床下地地亂找。

陶粒說:“丟不了的,回來再找吧!”

袁亦楠說:“關鍵是我的作業鎖在抽屜裏了,我做了一晚上,含辛茹苦地。”

陶粒說:“跟老師說說,啊?”

袁亦楠急道:“孫金融可不是好惹的!不信你問尹菲……”

陶粒看尹菲,尹菲做出殺頭的動作。“……我都已經晚交兩次作業了,他準以為我又找借口!”

尹菲提醒她:“這次還是占分數的。”

袁亦楠更急,終於嘶聲叫起來:“不管了!我撬鎖了!”

眾人一看,好在那抽屜鎖僅僅是個簡單的搭扣,撬開問題也不甚大,於是沒攔她。袁亦楠找了把螺絲刀,喀喀兩聲,原本老朽的木桌子劈開兩條。

袁亦楠呼拉扯出一小遝紙,塞進書包,趕緊換鞋去追趕尹菲、陶粒,臨出門嘴裏還喊:“李崢你沒課是吧?你別出去了,萬一有人拿鑰匙開咱們宿舍門,你把他逮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