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改編英文劇(3 / 3)

陶粒說:“徐天赫你有什麼意見?”

徐天赫說:“導演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隻要效果好!”

程軒說:“很好。那就由不得你了,袁亦楠,你們倆站好吧!”

徐天赫說:“如果一顆子彈結果了我……”邊說邊去扶袁亦楠的肩膀,他個子很高,濃濃的眉毛,眼睛裏卻總帶著幾分稚氣似的。

剛一碰到袁亦楠,袁亦楠就砰地跳開了,一邊叫:“哎呀,討厭死了!”

徐天赫無奈地看程軒,程軒皺眉頭。

袁亦楠咬咬牙,說:“好吧,我忍著!”

徐天赫攬住她,繼續說:“天呐,我會嘲笑自己是怎樣一個白癡……”

陶粒悄悄對程軒說:“袁亦楠的表情好痛苦哦。”

徐天赫一低頭,袁亦楠又蹦開了,滿臉通紅,說:“不行,我得先適應適應。”

程軒說:“好吧,你們倆慢慢適應。”

他走出涼亭,對正在商量音樂伴奏的丁柯和李崢說:“到時候,舞台比這個亭子大得多,會顯得空,開頭宴會的熱鬧效果出不來。你們多找些群眾演員,穿上服裝,當背景占台子,全都不出聲地做聊天狀,主角兒在前邊說台詞……還有第一幕末了,這些人也一窩蜂地跑上來,興高采烈地喊著‘戰爭開始了,開始了’之類的,袁亦楠和他們反方向走上來。”

李崢說:“好,我等會兒和尹菲計算一下,需要多少服裝。”

又說一會兒,程軒走回亭子裏,問:“適應得怎麼樣?”

袁亦楠大義凜然地說:“砍頭不過碗大的疤!徐天赫,你來吧!”

排到第二場,程軒說:“梅蘭妮,你想想你兩三年沒見你丈夫了,也不知道他是死了活了,你著急不著急?毫無準備之下突然看見他回家了,你應不應該呼啦啦就笑成這樣,滿臉春花的?”

王妍說:“我心裏高興!”

程軒說:“要比較深層次的情感,先是不可置信多一點,你試試。”

範新賢叢台側重新走上來,王妍看著他的方向,交握著雙手,然後放下手,噔噔噔跑過去了。

程軒的喉嚨裏呻吟了一下,雙手搓搓眼睛,陶粒同情地看著他。

過一會兒王妍轉回來,陶粒上前說:“王妍,能不能讓我試一次?……範新賢麻煩你再走一次!”

隨後,陶粒假裝一抬頭剛剛看見範新賢,五六秒鍾之後,她張開雙臂,向範新賢跑過去,一直跑到他麵前,打住。

陶粒走回來,問王妍:“你看這樣?”王妍點點頭。

陶粒一回頭,發現程軒愣愣地看著她。“怎麼了?……是不是不對?”她問。

“很好。”程軒說。

一直排到快七點,大家說笑著散了。陶粒正準備往食堂走,一回頭,卻看見程軒一個人,慢慢在涼亭裏坐下。

陶粒趕緊對室友說:“你們先走,我去看看我們社長。”

她跑回涼亭,問:“你怎麼了?不吃飯?”

程軒說:“我先略歇會兒。”

程軒來時穿了件外套,排戲熱了,解下來係腰上,裏麵一件襯衫胡亂卷著袖子。

陶粒說:“什麼東西?”仔細一看,說,“你胳膊怎麼了?

貼這麼大塊紗布?”

程軒沒好氣地說:“遇上個庸醫,抽得我鮮血淋漓的。”

陶粒這才想起來,今天是大三“義務獻血日”,吃完中飯經過校醫院時看見全校大三學生都在那兒排隊。她一下子跳起來:“你,你怎麼不早說?你這樣會死的!”

程軒納悶兒地說:“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陶粒說:“你感覺如何?頭暈不暈?”

程軒搖搖頭,解下外套想穿上,口袋裏咕嘟掉出兩個圓球來,落在椅子上。程軒撿起來,說:“差點忘了這個。”說著剝開一個,送到嘴裏去。

吃完,才想起麵前還站著個人,有點不好意思,對陶粒說:“還有一個給你吧。”把另一個球遞過來。

陶粒狐疑地說:“什麼東西?”

程軒說:“每人發兩顆巧克力……名副其實的血汗錢。”

陶粒忙說:“我今天已經吃過兩塊巧克力,不能再多吃了,對牙齒不好。”

程軒於是把另一個也吃了。

陶粒說:“別光吃巧克力,趕緊吃飯去。”

程軒點頭,站起來。

陶粒出去拿掛在樹枝上的書包,回頭看見程軒跟過來,正拿著支煙在抽。陶粒立刻捂住鼻子。他倆背後是紛繁的桃花樹,粉的、白的,開得一蓬一蓬的。

程軒歎口氣,說:“算了,以後不當著你麵抽了。”

陶粒說:“不是當著誰麵的問題,這危害還需要人說嗎?尤其是在大量失血以後。”

程軒說:“謝謝你,陶老師。”

他突然停下步子,說:“既然大量失血,需要補養,食堂這時候也沒好菜了,咱們到外邊吃吧?”

陶粒看表,立刻說:“不行,我馬上去圖書館占座。勞逸結合,如果下午看了書,晚上可以放鬆,可是今天下午已經放鬆過,所以晚上要看書。”

她看一眼程軒,安慰道:“當然,你特殊情況,晚上不用看書了,早點睡吧。”然後猶豫一下,從書包裏找出那袋她隻吃了兩塊的巧克力,說,“這個,送給你吧!”

——

忙碌又忙碌,期待複期待,戲劇節終於開場,《亂世佳人》終於要麵對觀眾了。

大禮堂後台,總指揮和服裝師,連同幾位群眾演員,把三五個巨大的紙箱搬上來,裏麵是他們花了血本剛剛租來的服裝。

服裝師上下一翻,熟練地抽出一件衣服來,說:“斯嘉麗的,給,你換上試試……對了,我幫你把頭發也弄一弄。”

過了老半天,“斯嘉麗”猶猶豫豫從屏風後麵探出個頭來,服裝師從身後一推她:“出去吧!”

於是,“斯嘉麗”出來了。眾人統統一呆。隻見台側的燈光下,“斯嘉麗”的長卷發紛紛垂著,襯著她小小一張臉,那腰身隻有一點點。

總指揮喊出來:“天呐,簡直跟換了個人似的,真認不出來了!”

“梅蘭妮”“阿希禮”“瑞特”和其他演員也都換好了衣服,此刻全都圍上來。“真漂亮!真漂亮!”他們說。

在這片驚歎之中,“斯嘉麗”略略恢複了神采,她剛想說上兩句俏皮話,卻迎麵遇上“瑞特”的目光。這相遇隻有一微秒,我們的男女主角兒就同時慌忙閃開了——直到這一刻,斯嘉麗仍然不相信自己當初竟會答應接下這麼個角色。幫總指揮一個忙?

是的。可是,難道不更是因為得知誰來演瑞特·巴特勒?這個念頭一直以來都像是蒙著層輕紗,剛才的一微秒雖短,卻足以在她心裏,把這輕紗給揭開了。

報幕員話音落下,大幕緩緩拉開,襯著主題音樂,那調子是波瀾壯闊的,是我們技藝高超的鋼琴師現場伴奏的結果,夾著一小段事先錄好的獨白:“曾經有一片騎士與棉花田的土地,叫作古老的南方……在這個美麗的世界裏,紳士們最後一次鞠躬……騎士與戀人,主人與奴隸,都已成為過往……在書中尋找它吧,它僅僅是一個殘留著的夢了……一段隨風而逝的文明。”

繁花似錦的宴會,斯嘉麗從午睡間溜出來,向阿希禮表白,阿希禮說自己已經訂婚了,斯嘉麗扇了他一耳光。

阿希禮走開,斯嘉麗找到小花瓶——那是她們在街頭套圈遊戲那裏買的,因為豁了口,不能再用來當獎品,所以五毛錢賣給她們了——狠狠砸向沙發另一邊。瑞特吹著口哨站起來,斯嘉麗的心跳又怦怦加快了。

梅蘭妮生了孩子,到處都是槍炮聲,好在瑞特來救她們了。

逃離亞特蘭大的途中,瑞特突然停下馬車。他說:“如果一顆子彈結果了我,天呐,我會嘲笑自己是怎樣一個白癡。但是我的確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愛你……”他眼中的稚氣突然消失,穿著那戲服,顯得又成熟又深情,然而他也是很緊張的,斯嘉麗看得出來。

瑞特繼續說:“……這個愚蠢的世界在我們周圍變成碎片,我管不著……我愛你,因為我們倆是一樣的……”波瀾壯闊的鋼琴聲又響起,瑞特低下頭,斯嘉麗一仰臉,不知是瑞特太緊張還是太入戲,總之對歪了,那個吻正好落在斯嘉麗的嘴上。再也沒有比這更讓人吃驚的了,斯嘉麗又羞又慌,揚手送過去一個耳光,那聲音大得出奇,把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這小小的錯位,後台的演職人員並沒有看到,台上隻有一個梅蘭妮,可惜她抱著剛生下來的塑料娃娃,一直暈在由工地推車改造成的馬車上。觀眾認為理當如此,台下響起熱烈的掌聲。

被感動的觀眾之中有兩個專家,戲劇社的副社長輕聲對她身邊的社長說:“真的很不錯,編導我就不說了,音樂好,服裝好,男女一號的表演特別有真情實感,阿希禮反正就是呆呆的,問題不大,隻有梅蘭妮差一點……”

社長點點頭,說:“我想過要換人……隻可惜我希望換上的那個人,一想到有這麼多人在看她,保準手足僵硬、演不出來。

要讓她放鬆,或者忘我,或者忘掉那些規矩,都實在是太困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