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粒放下應急燈，說：“如果當時我在床上，就有了。”
袁亦楠說：“所以說你必有後福。”
陶粒心想：“好險！彭老師，你好歹也算救了我一命……”
結果陶粒隻好和袁亦楠擠下鋪，唯恐裂縫延伸到另一邊來，尹菲也搬到李崢那裏湊合。這一下哪還能睡得著，四人擠在兩處，嘰嘰喳喳直說到後半夜去。
一直等到第二天，也沒有什麼記者前來采訪、曝光危房，隻有校工翩然而至，左一下右一下把天花板給堵上了。435從此破相，落下補丁。
——
舊書攤還沒撤清，大規模的學生會、社團招新又開始了。
數十家社團在東院擺放了一長溜桌子，桌後站著笑臉迎人的老社員，有實力的社團還有宣傳單、紀念品發送。
袁亦楠、李崢、陶粒和尹菲趕集一般，興致勃勃，邊走邊看，尤其留意招牌上的廣告語：
強身健體，行俠仗義，歡迎加入跆拳道協會——專業教練黑帶四段執教，零基礎也可報名
最美，最真實——攝影協會，發展高尚的愛好不僅僅是一個社團，不僅僅是社員的社團——愛心社，歡迎每一位具有愛心的同學
…………
逛了會兒，尹菲說：“攤位太多，不如分開走，各看各的。”大家說好。
袁亦楠還沒走兩步，就被斜裏跳出的一個男生攔住了：“同學慢走，你是大一的吧？我從來沒見過你。”
袁亦楠往後一縮：“什麼事？”
男生說：“我來邀請你參加我們的組織。”
袁亦楠兩頭望望：“你們是什麼社團？”
男生一揮手：“我們不是社團，我們也不擺攤子——擺起攤子來一大堆人報名，大多數都沒有自知之明；那些符合條件的，卻又可能成為漏網之魚，所以我們一般都是暗中探訪。”
袁亦難一聽，警惕起來：“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男生得意地說：“模特兒隊！一問都知道，北京高校裏麵有名的。宋可慧知道吧，就是我們隊的，現在專業了，在奧普遜，你看《世界時裝之……》”
袁亦楠說：“謝謝，一點興趣也無。”
男生說：“我們走台、平麵都有。你多高？我看足有1米75，比例好極了，不走台太可惜！”
袁亦楠說：“誰說的？我才1米73。這位師兄，我可不是欲擒故縱、欲迎還拒，謝謝你啦！”撥開男生，徑直走了。
從頭到尾走一遍，袁亦楠報了攝影協會，又報了跆拳道，仍然若有所失，不禁回頭再走一遍。
這一次走到中途，袁亦楠雙眼一亮，隻見某兩張桌子之間單放著把椅子，椅背衝外，上邊釘了張白紙，寫著“旅遊協會C”，白紙後邊是個男生，側身坐在椅子上。
袁亦楠一個箭步上前，問：“你這是旅遊協會？”
男生點點頭。
袁亦楠不可置信：“就你一個人，一把椅子？這麼慘？”
男生哼哼唧唧地說：“我們是C級社團，人家都不參加……這已經是第二年C了，三年都評C的就要停掉……”
袁亦楠說：“這級別怎麼分的？”
男生說：“兩家AA級，十家A級，剩下大多數是B級，再有就是我們兩家C級。”
袁亦楠說：“隻有兩個C級？”
男生說：“嗯，另一個是理論研究社，社長挪用會費，已經被處分，攤子也不用擺了。”
袁亦楠說：“咱們這個是怎麼回事？也是經濟問題？”
男生歎口氣，說：“也可以說是經濟問題吧，每年交二三十塊錢會費，每次活動又要收一百兩百，就這樣已經怨聲載道了。
可是你說一兩百塊錢夠到那兒吧？泰山都不夠，根本組織不了活動！唉，想想也是，大學生本來就窮，旅遊協會不切實際啊！好歹挨一年，停掉就算了。”
袁亦楠說：“為什麼不拉讚助？別的社團都拉讚助的呀！”
男生又歎：“不容易，不容易！咱們成本大，一個活動不是千兒八百就能讚助得起來的。企業要是有錢，幹脆讚助北大登山隊、清華劃艇隊，咱們雖然號稱名校，到底差一點。”
袁亦楠歪著腦袋想一想，說：“你是會長不是？”
男生說是。
袁亦楠說：“我火線報名，你封我當副會長吧！咱倆臥薪嚐膽一年，弄出點起色來，實在不行，停掉也不可惜……你意下如何？”
陶粒走過大約五個攤點，看到一塊極大的招牌“A級社團電影協會”，排隊上前詢問。
對方說協會負責電教樓和大禮堂的碟片放映、參加首都大學生電影節、組織看新片寫影評等，會員可以獲得電教樓免費卡以及附近北圖電影小廳優惠卡，報名者眾，須交一篇影評等候通知。
陶粒想，這個電影協會原來是看電影協會啊，也不錯，先報個名吧。
繼續往前走，看見一個更熱鬧的攤位，足有三四張桌子，貼著些傳奇性的劇照，馬龍·白蘭度抱著貓之類，心下暗奇，難道這裏還有一個電影協會？
從人縫中看過去，才看到招牌，“AA級社團戲劇社”。這時更有人遞過宣傳單來，內容很實際，開頭是兩位校友——通常被稱為鳳凰和央視的名嘴——說戲劇社是他們學生時代最好的經曆，能夠在當前工作中脫穎而出也是從戲劇社受益雲雲。下方分兩欄列舉戲劇社的成績，一欄是在大學生戲劇節獲獎或者在人藝小劇場演出過的劇目；另一欄是戲劇社拍攝過的短片，其中兩三個也曾在全國大學生DV比賽中獲過獎。
陶粒看完，心裏很喜歡，於是耐心排了更長的隊。
排到桌子邊，對麵坐著的圓臉女生遞過來一張紙，說：“先填表……周三周四中午12點，西院小禮堂，參加選拔。”
陶粒在桌上抓了支筆，剛要填卻停住了，問：“什麼選拔？”
女生說：“命題表演。”
陶粒說：“必須參加？”
女生說：“當然，不然怎麼選人呢。”
陶粒說：“哦……不好意思，先不報了。”又把筆放下了。
剛要走，從隔壁桌過來個男生，說：“同學你等一下！”
等他過來站定了，問陶粒：“你不願意參加選拔？”黑黑的眼睛裏仿佛有點笑意。
陶粒突然有點緊張，小聲說：“從來沒弄過這東西。”
男生說：“你不妨試試，找個搭檔，兩人加起來表演五分鍾就夠。”
陶粒堅定地說：“不行，不行。”
男生又說：“那你會用攝像機嗎？玩兒過DV嗎？會編故事嗎？”
陶粒絕望地一直搖頭。
男生忍不住笑了，俯身衝著圓臉女生的耳朵說了兩句話，女生看他一眼，點點頭。
他直起身，說：“好吧，你不用參加選拔了，填表直接加入。我們的副社長盧姍姍同學，”一指圓臉女生，“事兒太多，你可以搭把手。”
陶粒說：“真的？”看向盧姍姍，隻見她微笑頷首，這才放心，感激地說一句“謝謝師姐”，重新填起表來。
填完，男生把表拿過去念：“陶——粒，經濟金融學院……陶粒，你今天怎麼沒戴眼鏡啊？”
陶粒莫名其妙：“我戴隱形啊。”
男生點頭：“這樣比較好，打水時方便些。”
陶粒說：“沒關係，我已經熟練了，都不用看……哦，是你呀！”
李崢走得很慢，每一張桌子都仔細看過，看出若幹名堂來，比方說社團似乎是以AA級為最高，隻有一個戲劇社，反之還有一個什麼旅遊協會是C級，就沒有更低的了。可是無論什麼級別的社團，和自己都不是特別沾邊。
正想著，眼前出現另一家打著AA招牌的社團，“愛心社”。
李崢上前詢問活動內容和入會條件，一個戴細邊眼鏡的女生回答說：“敬老院，孤兒院，公益活動，誌願服務……條件就是要有一顆愛心，另外每周能抽出一點時間。”
李崢說：“每個會員都能安排上活動嗎？”
女生說：“能。報名的人雖然非常多，但是無法堅持而退出的也比較多，所以說人手還是比較緊張的。”
李崢說：“那我報個名吧！”
女生推過來一張紙，讓李崢登記基本信息。李崢看見紙上最後一行寫著“丁柯，男，經濟金融學院，經濟學，5號樓218，68721567”。
這個丁柯，是陶粒班上的，陶粒說他“到哪兒都幹幹淨淨的，打靶都帶著節奏”。軍訓大合唱比賽需要伴奏，小章老師推薦丁柯，說他鋼琴早過了十級。總指揮苦著臉說，難道還要把鋼琴從學校那邊運過來？章老師馬上說，那就帶小提琴，小提琴也可以。丁柯捅捅小章老師，說章老師小提琴怎麼伴奏大合唱啊。
總指揮說那怎麼辦？丁柯說手風琴也行。總指揮鬆口氣說，好，我順便到藝術係把譜子也找一找。丁柯說總指揮您不用麻煩了，歌隻要會唱不就會彈了嘛。結果丁柯能給所有連隊伴奏，不論哪支連隊唱些什麼歌。小章老師一高興，這故事就傳得有點神乎其神……
無論如何，看到丁柯的名字在上麵，李崢就感到這個愛心社是值得一報的。她按照相同的格式填寫上自己的信息。
出來又走幾步，攤位就到頭了——隻報一個，好像有點少，幹脆再報個係學生會，學生以學為本，就報學習部吧。
拿定主意，李崢就向西院走去了。
尹菲斷斷續續谘詢了不少社團。她看見舞蹈協會的牌子，略略駐足後，繼續向前走，又在戲劇社和廣播站之間衡量很久，決定報廣播站。隨後又去西院報名學生會的學習部，全部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