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準備的晚飯不過是一鍋清湯寡水的餛飩。
霍明遠大概是睡飽了心情好,也不挑什麼,起床去衝了個澡,然後就裹著那件浴袍坐到客廳裏,捧著那隻五塊錢一對的白瓷碗慢慢吃起來。
那隻手提箱被他從臥室拎進浴室,又從浴室拎回客廳,始終不離他的視線。
時光看得在心裏直翻白眼,臉上還是一片平淡,開口更是平淡:“你忘了件事吧?”
查一個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動動手動動嘴的事,而且她相信,現在就是沒有她的請求,他也會把有關西雁山那棟房子的所有信息查個底兒掉,她隻想讓他拿出來分享一下而已。
覺已經睡過了,飯也端在手上了,他還想怎麼樣?
“唔……是,你不說我還差點兒忘了。” 霍明遠低頭往嘴裏慢慢送了口熱湯,熨帖地歎一聲,才不緊不慢地抬眼看看坐在旁邊單人沙發上一樣捧著白瓷碗慢慢吃餛飩的人,“我是來跟你說事兒的,被你這打岔打的,事兒還沒說呢。”
時光一怔,忽然想起中午離開居酒屋的時候他確實說過,他有事要跟她說。
“其實我本來是想跟你說,宗亮那兩口子可能有問題,明天去西雁山的事兒得再琢磨琢磨。現在也不用說可能了,肯定是有問題。”
“什麼問題?”
宗亮的問題已經一清二楚了,童爍有什麼問題?
“這倆人,表麵上看,是童爍說了算,但是你仔細想想中午吃飯的時候,童爍說的每一句話,幹的每一件事,其實都是宗亮在控製的。我故意說你買房子是我掏錢,這事他倆之前都不知道,所以童爍下意識就去看宗亮。她不是覺得驚訝,她是慌,這跟宗亮交代給她的情況不一樣,她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霍明遠說著,往嘴裏送了隻餛飩,邊慢悠悠地吃著邊說,“兩個人一塊兒過日子,一般都會有一個更占主導地位,這不是問題,問題是這兩個人之中明明是宗亮占主導,但又非要對外表現出童爍更強勢。”
“對外表現?”時光聽出點弦外之音,不禁一怔,停了勺子抬起頭來,“你是說,他們不管在哪裏都是這樣嗎?”
霍明遠點頭,又抿了口湯,才接著說:“我昨天讓人在學校打聽了一下童爍,她在學校裏風評不是一般的差勁。業務能力很一般,脾氣還怪,沒有朋友,尤其在男女關係的事上敏感得有點神經病,隻要有女學生或者女老師跟宗亮走得稍微近一點,她都一定罵到人家臉上去,不分時間不分場合,逮著就罵,宗亮連去道個歉都不敢。你今天也見識了。”
時光皺皺眉頭,低頭一言不發地攪弄碗裏的餛飩。
“據說她以前在雁城大學念書的時候脾氣也不是這樣,而且她的原生家庭各方麵條件都很好,家庭氛圍和諧,所以這問題應該就出在她和宗亮結婚以後。”霍明遠淡聲說罷,又往嘴裏送了一隻餛飩,邊吃邊朝時光看了一眼,“還有就是,宗亮對你特別上心。”
時光捏著勺子的手微微一顫,在碗壁上磕出“叮”的一聲細響。
“什麼……什麼上心?”
“不是他寫給你看的這種上心。”霍明遠瞥了一眼那隻靠在他大腿旁邊的手提箱,“是那種發瘋一樣地想得到點什麼的那種上心。毒販子堆裏經常能看見他那種眼神,我認不錯,更何況他還真就是個廚子呢。”
時光幾乎毫不費力地就回想起六號在西雁山的那個早晨,宗亮說的每一句話,以及說那些話時他眼睛裏閃爍的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炙熱的瘋狂。脊背剛生出一道涼意,忽然聽見霍明遠緩緩歎了口氣。
不是無可奈何的歎息,而是那種漫長的等待之後終於要有個了結的感歎。
“所以,明天去西雁山的事,得再琢磨琢磨。”
“琢磨什麼?”
“誰去,怎麼去,去了幹什麼。”霍明遠輕描淡寫地說罷,又把興趣轉到了端在手裏的餛飩上,“這些你不用管,你隻要老實聽話就行了。”
“好。”時光低頭胡亂往嘴裏塞了個餛飩,就著兩口湯吞下去,稍稍平複心緒,放下勺子,才望著旁邊的人正色說,“我想問一個問題。”
霍明遠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如果,現在讓你回到昨天,星期三,你有什麼想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