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打算趁他喝醉在這房子裏布置點什麼的話,我可以先出去。”
霍明遠笑起來,把剩下的半根蘆筍一口填進嘴裏,擱下刀叉,兩下扯鬆領帶,解開襯衫領扣,整個人像隻沐浴在陽光下的貓科動物,在酒精的作用下從裏到外地鬆弛下來。
這大貓不急不慢地嚼著那口蘆筍,又伸手抓過一瓶還沒開封的紅酒,拿餐巾草草裹了瓶身,一手橫握酒瓶,一手對著瓶底連拍幾下,橡木瓶塞就冒出了頭。
瓶塞“啵”的一聲拔開,霍明遠也不把酒往杯子裏倒,直接舉起瓶子猛灌了一口,喉結深深地一動,混著滿滿一口紅酒把蘆筍咽下,滿足地舒了口氣,才漫不經心地開口。
“這點事兒還用得著趁他喝醉……他四處打電話給我找菜的時候老秦就幹完了。”
霍明遠說著,右腳踝往左腿上一搭,抱著酒瓶子靠進椅子裏,眯起含著輕薄醉意的眼睛看向時光:“你呢,你不打算幹點什麼嗎?”
時光被他問得一愣。
“我?我幹什麼?”
霍明遠揚起手裏的酒瓶子,百無聊賴地蕩了蕩,蕩得酒液直往玻璃瓶壁上撞,撞出陣陣悅耳的脆響:“你就打算一直坐在這兒看我喝酒啊?”
說著,霍明遠慢悠悠地把瓶口送到嘴邊,喝下一口,又喝下一口。時光坐在他旁側,清楚地看著那顆喉結在他因為仰頭而繃緊的前頸上滾了一下,又滾了一下。
喝罷,酒瓶離口,這人牽起一點曖昧不明的笑偏過頭來,拇指緩緩抹過嘴角的酒漬,微啞著嗓子問她:“好看嗎?”
時光無動於衷,卻看著他這副確實稱得上好看的相貌想起點什麼:“你每天健身嗎?”
“健身?”霍明遠一怔,垂眼往自己身上看看,晃著酒瓶子笑得沒個正經:“掀桌子算嗎?我辦公室桌子挺沉,一般人掀不起來。”
霍明遠顯然不想好好說話,時光懶得再問,轉頭看看客廳牆上的老式掛鍾。
老式掛鍾恰巧發出一陣低沉的報時聲。
中午十二點整了。
時光略略不安地皺起眉頭,看向身旁又在仰頭灌酒的人:“如果今天一直沒有消息,我們今天就一直這麼等著?”
“嗯……”
“有沒有這種可能,”時光看著身邊的醉貓稍一遲疑,還是直截了當地說了,“教授放在你身邊的那個眼線發現了什麼,他已經知道了這裏有埋伏,今天不來了?”
“有啊。”霍明遠隨口應著,又連喝了幾口,直把剛開的這一瓶紅酒喝得隻剩一半,才舒出一口氣,仰在椅子裏半醉半醒地說,“你想走嗎?”
時光發現,他雖然已經有了醉態,但那雙朝她看過來的眼睛裏一片清明,毫無醉意。
時光低頭拿起餐叉,戳起一塊烤鬆茸送到嘴裏,咀嚼食物所造成的含混把她的話音修飾出一種漫不經心的感覺:“我隻是不想幹等著。”
“幹等著不是更好嗎?你這趟酬金是按天收的,一天五萬,幹等著就能拿錢,你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太煎熬,這個價錢不值。”
時光坦誠的回答又把她身邊的醉貓惹笑了,霍明遠舉起酒瓶子又喝了幾口,帶著酒氣歎了一聲,才慢條斯理地問她:“如果是為了宗亮全家的命,你願意忍會兒嗎?”
時光一愕:“你……什麼意思?”
霍明遠鬆散地窩在椅子裏,目光清明地看著她:“你以為你這位青梅竹馬就是趕巧了才在這兒的嗎?”
時光想說難道不是嗎,可霍明遠既然有這麼一問,那就意味著真的不是。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已經看過了他蓋在這張社會精英麵具下麵的真實麵孔,時光還是覺得他從頭到腳籠著一層迷霧,哪怕在中午頭明朗的陽光底下,依然讓人看不清摸不透。
時光一顆心緊緊提了起來,握著餐叉的手也不由得攥緊了,隨之繃緊的嗓音在喉嚨口滾了滾,出口時勉強還算平靜。
“他隻是個教書的,這些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我本來也以為沒關係呢……”霍明遠像是故意停頓了一下,又不急不慢地喝了口酒,才閑話八卦似地說,“不過,剛才吃飯前我在他的背景資料裏看到點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