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點頭。
點得雖淺,卻半點沒有猶豫。
“你雖然利用我,但你的生意都是我自己決定接的,你沒逼我,我沒什麼好怪你的。而且我給那麼多人做過賬,你是給錢給得最痛快的。如果沒人埋你的話,我就埋吧。”
“那要是沒人來給我上墳的話,你會來嗎?”
“不會。”
“為什麼?”
“你的毛病太多,我怕我弄得你不滿意,你做鬼都不會放過我。”
霍明遠“哧”地笑出聲來,笑得渾身發顫。
時光也不管他,隻低頭擦幹了那雙手,把他的手絹遞還給他。
霍明遠接回手絹,也斂起了那個讓他把所有的陰陽怪氣一掃而空的笑,破天荒地把用過的手絹疊了兩下收回褲兜裏,轉頭看看那扇通向廚房的門,清了下嗓。
“有件事,一會兒你得給我搭把手。連上我利用你的那份,不管你要收多少錢,都等回去了一塊兒結算。”
“什麼?”
“教授隨時可能會來,宗亮在這兒晃來晃去的太礙事了。”
時光一怔:“你想先殺了他?”
“我殺了他,中午誰做飯啊?”
霍明遠轉身往天上丟了個白眼,信步走進近旁的西紅柿地裏,對著碩果累累的西紅柿秧子饒有興致地挑揀了一番,摘下一顆紅潤無瑕的果子,拿到水管下衝洗起來。
“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得灌醉他,萬一我灌不動他,你就上。不用你喝,勸就行了,他這種一本正經的老學究不會拒絕女人勸酒的,你就一直把他灌到趴桌子上起不來。”
時光皺起眉頭:“為什麼不直接打暈他?”
霍明遠洗好那顆西紅柿,隨手甩掉上麵的水珠,轉過身來好氣又好笑地看她:“又是殺又是打的,你跟他有多大仇啊?他小時候剪你辮子了?”
“這樣更簡單。”
“是簡單,但是一棍子打暈他,你能知道他什麼時候會醒嗎?”
時光無言以對。
“我查過他了,他平時就一兩白酒的量,一瓶紅酒就足夠他從中午睡到天黑了。”霍明遠緩步走到她麵前,似笑非笑地看她,“怎麼,你怕他喝多了說胡話啊?”
“你不怕嗎?”時光迎著日光微眯起眼睛,直覺得那牢籠又在眼前若隱若現了,“你說的,教授隨時可能來,萬一來的時候他正在說胡話怎麼辦?”
“你放心吧,我問好了,他喝多以後不是這個類型的。”霍明遠說著,輕巧地把手裏的西紅柿一掰兩半,忽然想起些什麼,手上一頓,抬眼看她,“你還沒想起昨天的事嗎?”
時光搖搖頭。
霍明遠皺眉嘟囔了聲什麼,舉起其中一半西紅柿送到嘴邊,剛咬進一口就把眉頭擰得更緊了:“真難吃。”
時光還沒反應過來,另一半就塞進了她的手裏。
待到霍明遠邊吃邊抱怨的身影消失在那道門後,時光才納悶地看看手裏的半個西紅柿。熟得剛好,瓤將將起沙,豐厚的汁水盈盈地從斷麵泌出來,一點也不像難吃的樣子。
時光小小地咬了一口。
甜,但不像西瓜甜得那麼直白濃烈。含蓄矜持的甜和恰到好處的酸裹挾在一起,在唇齒間糾纏出一種清爽而豐富的滋味,一口咽下,仍有餘香縈縈。
他不喜歡這種味道嗎?
十一點半,教授仍然沒有任何消息。
宗亮焦頭爛額地聯係了好幾家酒店才叫齊了霍明遠點的菜,霍明遠跟著宗亮從地下酒窖裏拿酒回來後就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擺弄手機,時不時地在他視線之外瞟他一眼,一聲不吭。
等菜擺上桌,霍明遠卻說自己就是隨口那麼一說,埋怨宗亮不該這麼見外,真弄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來破費。
時光一頓飯吃得提心吊膽,生怕宗亮幾杯酒下肚就會再把那根花鋤抄起來。
好在這份擔心是多餘的,她第二角披薩還沒吃完,那些絞盡腦汁準備好的勸酒詞一句都還沒說上,宗亮就已經被霍明遠灌趴下了。
眼看著秦暉把人事不省的宗亮扛上樓去,時光鬆了口氣,放下了手裏的餐具。
“現在需要我幹什麼嗎?”
霍明遠銜著半根煎蘆筍抬起頭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