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失敗之後,雷工也不再指望單扁了,他召集了全體木匠,打算集眾智,聚群力成良策。

工程嚴峻,事態更嚴峻。m..

然而,福縣處於鄴國邊陲之地,被急征到這裏的都是一些鄉村木匠,最高級別就隻有兩個“工”,誰又能比誰更出類拔萃。

一個個傻頭愣目的樣子,雷工手上的圖紙都快被揉破了,也沒見誰能吭哧出一聲有用的意見來。

“把圖紙拿來我看看吧。”

這時,棚外傳來一道壓沉了仍清越的聲音。

他們刷地一下轉過頭。

就瞧見了鄭曲尺,大體輪廓一掠。

她依舊還是又黑又矮,灰白布衣穿在她身上,總要長出那麼一截,因此袖子跟褲腿都挽了幾圈,露出細瘦的手腕跟腳踝。

她的發型也跟工匠不一樣,那亂糟糟的自然卷被她梳成一個丸子紮在頭頂,蓬鬆飽滿,底下一張偏圓的小臉,一雙眼睛也圓溜溜,清亮有神。

或許是多了幾分印象加成,她乍一看好像沒當初來營寨時那麼邋遢了。

青工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麼?”

鄭曲尺歎氣:“如果一直坍塌,若不是地基的問題,那就是在設計上出了問題,我得仔細看看樣式雷圖。”

現在叫設計圖紙,但鄴國喊樣式雷圖。

地基?設計?

一大半木匠沒聽懂這個詞,隻是看她言之鑿鑿,侃侃而談,說得好像有那麼幾分道理。

雷工嚴厲地盯著她:“你看得懂這樣式雷圖?”

鄭曲尺隨便找了個借口:“我桑氏也算工匠戶籍世襲,祖上三代都是木匠,我自然看得懂一些。”

聽她這麼一說,雷工跟青工對視一眼,將信將疑地將圖紙給了她。

在場的人都傳閱過這份圖紙,因此給她看一看也不代表著什麼。

鄭曲尺也猜到他們肯定不信任她,現在隻不過是走投無路,抱著死馬當成活馬醫的心態。

她接過,一眼看過去,隻覺得花裏胡哨,擺弄技藝。

一個望樓設計得這麼華麗,但實用不足的地方卻很多,從結構上來看上重下輕,她蹲在地上,隨手撿了塊石頭開始計算。

“預埋體積與深度……竣工用料,水平投影總麵積……”

她在嘀咕什麼,聽起來好像就挺厲害的樣子。

鄭曲尺在聚精會神計算公式時,卻不知道越來越多人受到吸引,圍攏過來。

他們好奇、驚奇又安靜地等待著,或許是這濃厚的學術氛圍讓他們心生敬畏,全都不自覺肅立。

一番計算下來,鄭曲尺眉頭緊鎖。

不對啊,這數字不對啊。

她又再算了一遍,終於明白問題出在哪裏了。

“這圖紙有問題,按照上麵規劃的尺寸跟用料來修,鐵定得垮。”

她篤定地下了判斷,剛一抬頭,隻覺大片陰影傾下籠罩,她愕然對上一群彪形大漢的炯炯懵懂求知的眼神。

但話一出,立刻引來縣裏某些眼高於頂的工匠不滿,他憤然反駁:“不可能!這望樓雷圖出自太原匠師之手,專門為了宇文大將軍的營寨所繪製,你說錯就錯了?”

對啊,太原匠師是何種級別?整個鄴國,最高級的工匠據聞才到“師”級,那也是他們這一輩子估計都觸摸不到的門檻,這樣厲害的大師傅設計出來的樣式雷圖,怎麼可能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