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多久，人都到齊了，祝團長滿臉憂慮地說：“咱們的炮兵四十二團在行軍時被敵機發現，遭到轟炸，沒法參戰了。
第四十二軍一二五師三七五團在向砥平裏靠近的路上，遭遇敵人，被擋住了。第四十軍一一九師三五六團也沒按時趕到，原因不明。
現在能投入戰鬥的，隻有三五三團、三五七團、三五九團和咱們團。”
一名誌願軍戰士笑著說：“團長，不是說敵人沒多少嗎？那咱們別等了，趕緊把這塊‘肥肉’吃掉！”
戰士們聽了，哄堂大笑，紛紛附和。有的說四個團打這麼小的地方，還不是輕而易舉；有的說趕緊上，不然功勞都被別的團搶了。
就連虎子老班長他們也一樣，個個摩拳擦掌，根本沒把砥平裏的敵人當回事。
張濤驚訝地發現，戰士們根本不了解砥平裏敵軍的真實情況。
他疑惑地看向祝團長，祝團長也看到了他的眼神，無奈地歎了口氣，接著說：“三五九團主攻東麵的202高地，三五七團主攻北麵的207高地，咱們團和三五四團主攻西麵，三五三團是第一梯隊，咱們作為第二梯隊進攻。”
一名戰士站起來問：“團長！為啥不讓咱們團先上？就這麼點敵人，跟在三五三團後麵進去，那不是隻能撿子彈了？”
張濤見祝團長還沒跟大家說明砥平裏的真實情況，心裏有些著急，站起來喊了一聲“團長”，可祝團長就像沒聽見似的。
張濤又喊了一聲，祝團長依舊不理會，陳燁政委則一個勁兒給他使眼色，示意他坐下。
張濤皺著眉頭坐下，等了好一會兒，祝團長還是啥也沒說。旁邊的戰士們還在興高采烈地聊天，覺得拿下砥平裏就像吃頓飯那麼簡單。
張濤再也忍不住，猛地站起來大聲說：“砥平裏的敵人可不止這麼點，至少有一個團！”
張濤這一喊，全場瞬間安靜下來，戰士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虎子在旁邊偷偷拉了他兩下，可張濤豁出去了，繼續說道：“祝團長，早上咱們不是看了敵人發的電報嗎？那個軍長嚴令美軍二十三團團長死守砥平裏，還說要讓空軍優先支援，是不是？”
張濤這話一出口，戰士們頓時議論紛紛。祝團長板著臉，一句話也不說。陳燁政委拉著張濤就走到了外麵。
“小張同誌！”陳燁政委小聲責備道，“你怎麼這麼不懂變通？我一直給你使眼色，你沒看見嗎？”
“政委！”張濤疑惑地反問，“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啊！要是戰士們啥都不知道就這麼衝上去，那……那得死多少人啊！”
“你以為我們不明白？就你清楚？”陳燁政委苦惱地說，“一整天，祝團長和我不知道向上級彙報了多少回，可上級總是回複：就一條電報說明不了啥，這可能是敵人為拖延時間設的圈套。時間緊迫，今晚必須開戰！”
“啊？”張濤雖說早就料到指揮部不會因為敵軍兵力情況就放棄進攻計劃，但聽到政委這麼說，還是感到意外，他沒想到上級根本不相信這份情報。
或許是因為此前戰鬥中，還沒出現過美軍被圍後有機會撤退卻不撤的情況。
而且，如果不抓緊進攻，李奇微很可能派預備隊堵住這個缺口，到時候再想撼動敵人的整個戰線就難如登天了。
所以，指揮部才會在準備不充分的情況下，堅決下令今晚必須開戰。
“可是……”張濤無奈地歎氣，“至少也該給戰士們提個醒吧！就這麼冒冒失失地衝上去……”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樣？”陳燁政委搖搖頭說，“祝團長跟師長說過這事，可師長也沒辦法。一方麵這情報不一定可靠，另一方麵進攻時間都定好了，打也要打，打不下來也要打。現在把實情說出來，隻會動搖軍心，讓戰士們帶著懷疑上戰場……”
“可是政委……”
“小張同誌啊！”陳燁政委打斷他的話，“別想那麼多了，趕緊去準備準備，有一場硬仗要打了！”說完，徑直走回了會場。
張濤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兒，漸漸意識到在戰場上，不光他說了不算，團長、政委說了不算，就連統一指揮戰役的師長也做不了主。
在真實的曆史上，誌願軍曾抓到幾個俘虜，從他們口中得知砥平裏有六千多敵軍，可指揮部還是不顧一切下令進攻。
天色越來越暗，天上星星稀疏，一彎新月躲在烏雲裏不見蹤影，四周寂靜得可怕，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
隻有敵人陣地偶爾打出幾顆照明彈，讓人感覺到這平靜之下暗藏的殺機。
這不是張濤想看到的戰場，更不是他想經曆的戰鬥。他趴在雪地上，心情沉重地望著眼前的黑暗，滿心無奈與辛酸。
他知道，不久之後，這裏將被戰士們的鮮血染紅，堆滿戰士們的屍體，而最終，誌願軍可能還是拿不下這個方圓僅一公裏的穀地。
如果可以，張濤真希望開戰的那一刻永遠不要到來。但時間不會因為他而停止，地球也不會因為他而不再轉動。
終於，一聲尖銳嘹亮的軍號響起，戰士們高喊著從雪地裏一躍而起，朝著敵人陣地衝了上去。
張濤所在的團作為第二梯隊，戰士們都趴在雪地裏，緊張地注視著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