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鴻青並不意外左恒的淡漠,他苦笑,“無他,我有了前世的記憶。雖然這聽起來有些匪夷所思,但事實就是如此,公主是帶著前世記憶來的。”
他盯著左恒多看了兩眼,輕笑道:“你也很疑惑吧,為什麼公主突然不愛我了,又為什麼處心積慮報複餘景程和關陽霽,偏偏對你情深,你難道就沒懷疑過嗎?”
左恒不是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在很早之前就想過,真要追溯,大概是那日公主雨夜驚醒,看到他時,沒有因為影衛出現在她閨房而感到惱怒的神情,而是疑惑和驚喜。
“左恒……”
她嗓音有些幹澀,有種別開生樣的感覺,竟然讓他品出了幾分哽咽。
“你還活著……”
不等他想明白為什麼會說出這句話,他就被擁入了懷抱,脖頸、懷抱是一片柔軟,帶著馥鬱芬芳。
是啊,所有事情,從那日起有了轉折。
左恒眉眼微動,詢問:“那你道,前世我的下場如何?”
季鴻青默然片刻,他其實完全可以不實話實說,橫豎他不會知道前世究竟如何。
他不想將左恒為薑若淩做的事情說出來,因為這樣會顯得他自己格外不是人。
可事實就是如此,不論他實話與否,結局都不會改變。
“你為了救她,亂箭穿心,屍體被草席包裹,隨意扔棄在亂葬崗,任狼蛇吞咬,無全屍。”
原來如此……
所以公主才會對他上心,想要彌補當年他的救命之情?
左恒垂著眸子,看不出喜怒,但還是回歸了正題上,“公主如今,在何處?”
“西郊有座淩陽山莊。”
*
假山層巒,流水潺潺,院中一處假山流水,環四麵汀步,空地栽種各種花草,花香四溢。
院中有侍女澆花剪葉,擦拭通廊,各司其職。
忽聽屋門打開,一侍女端著托盤出來,眼中還帶著淚花。
幾人麵麵相覷,知曉又失敗了。
屋裏那位貴人,說什麼也不肯喝藥,又不讓人接近,真真是難伺候。
“也就公子性子好,若是換做旁人,誰受得住這脾氣?真是一點不識好歹,真不知道公子看上她哪點。”
年輕侍女澆著花,嘴上說著嫌棄話。
“你少說兩句,顯然人不是樂意來的,心中有所怨氣也是正常。”說話的是個稍年長些的婦人,修剪著枝丫。
“她有什麼好不樂意的?公子可是人中龍鳳,多少世家小姐想嫁給公子,都未能入公子的眼,她算什麼東西,將她接到這處來,還敢拿喬擺架子?”
婦人欲勸說兩句,沒說出口,歎息一聲,帶著留下的兩支拿得出手的花,朝著內屋走去。
“夫人,我進來換下插花。”
她站在門前,輕聲說道。
裏麵沉默了一瞬,道:“進。”
她應聲,推門入內,又闔上了門,才發覺屋內門窗都關著,即便青天白日,也有種陰沉沉的感覺。
朝著寢榻望去,隻能從層巒輕紗帷幕中,窺得那抹纖細的身影,倚躺在榻上,像是個沒有靈魂的玩物。
輕微晃動,便會帶起一陣丁零當啷的鐵器碰撞聲音,清脆又帶著冷意。
像是察覺貴人朝著望來的視線,她慌亂的收回視線,替換掉了搪瓷細管瓶中的梅花,插上了剛剪下的桂花。
“把花換了,不要桂花。”
裏麵的聲音很輕柔,又有不容質疑的壓迫感。
婦人遲疑了一下,應了聲,小心詢問,“夫人想要什麼花?”
內室默了一瞬,輕微動作扯動鏈子,發出碰撞聲,“什麼都好,不要桂花,院子裏的桂花樹,也全拔了。”
婦人有些作難,但不敢當麵質疑她的話。
她是自汝南關氏來的,對這位三公子的脾氣頗有耳聞,也知他是個無情無愛之人。
這女子,是三公子親自抱來的,可見一斑。
她隻得重新收起桂花枝,連帶了已經不鮮豔的梅花,一同退出了房間。
剛闔上門,遠遠瞧見關陽霽站在院子中,她幾步上前,給關陽霽請安。
關陽霽低頭瞧她手裏新鮮的桂花,抿著的薄唇輕啟,詢問:“她……有說什麼嗎?”
婦人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道:“夫人說不喜歡桂花,不讓插桂花,還叫將院裏的桂花樹全拔了。”
她事先並不知曉夫人的喜好,可以說夫人住進來幾日,都沒人見過那位夫人的麵目,更遑論其身份。
但她知道,桂花乃是公子喜愛之物,因而具體還得看公子如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