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若淩喪母是十歲那邊,之後被接去了皇後宮中,一直謹小慎微,不敢出一點差池,以免惹得皇後不悅。
十四歲那年夏日,炎日如火灼,薑雲妍打碎了祖雲季氏不遠萬裏進獻給皇後的青柚梅花瓷瓶,皇後對此格外喜愛,薑雲妍怕被責備,叫薑若淩頂下了罪名。
於是她在正午日頭正曬中,跪在了院裏,錦衾被汗水浸濕,額頭布滿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滴進青石板,還能聽見‘滋’的一聲。
饑熱交加,喉中一片腥鹹,她隻覺頭暈目眩,視線愈發模糊。
忽而頭頂多了一柄墨色的油紙傘,點著幾朵豔紅的梅花,她看向撐傘的人,清冷的臉蛋帶著記得你疏離,偏生如謫仙一般,不染纖塵。
她自是記得他,名叫季鴻青,一直以來都喜歡安陽,時常來鳳儀宮尋她。
“日頭正曬,你怎在這跪著?”他是仙人,不能理解貴為長公主的薑若淩為何長跪不起,隻是隨手將傘贈與了她。
又道:“我去與皇後娘娘道一聲,不叫你跪著了。”
薑若淩曆經的冷眼太多,鳳儀宮人人知曉,她名義上是長公主,實則就是皇後身邊的下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鳳儀宮沒人會將她當一回事。
原本唯一關懷她的關陽霽,在一次被皇後得知後,道她小小年紀接近外男,以有辱皇室名譽為由將她杖責十五,又勒令她不得再見關陽霽。
此後世間再無能與她說話的人。
因而隻要有人對她好,她會會下意識的捧上一顆心,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或許那把傘對季鴻青而言,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卻讓薑若淩記了許久。
薑雲妍本也沒多針對她,在慢慢發覺薑若淩對季鴻青的感情後,才開始了針對。
如今想想,或許那時的少女癡念,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磨平了,此後剩下的隻是執念。
而隨著重來一世,那點執念也消磨殆盡,剩下的隻有磋磨。
“公主……”
左恒捧著她的臉,輕聲喚著,不加掩飾的擔憂,不知是怕勾起了她的傷心事,還是怕她心裏依舊念著季鴻青。
“公主不肯和離,是還忘不了他嗎?”
薑若淩輕笑:“這重要嗎?”
“重要。”
她輕笑,忽而意識到一個問題,左恒是母妃臨死前兩個月交到她手中了,她始終記得母妃說:
“阿泠,這人往後就是你的影衛,無論發生什麼,他都會陪著你,保護你。”
薑若淩那時活在鈺妃的庇護下,還有得女子天真爛漫,在冷宮待久了,難得見到新人,格外熱切。
可麵對薑若淩的熱切,左恒卻顯得格外沉默,他隻是一直跟著她,從不主動開口,除了第一次詢問他名字,他道了句“左恒”,往後便隻能聽見‘是’與‘不可’。
他的冷淡消磨了薑若淩年少的那份熱切。
母妃的離世更是給予了她一記重創,她也不似之前爛漫,變得和左恒一樣沉默寡言,有時在屋內坐一整日,一句話也不說,比他更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