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撫上左恒臉頰,指尖細細描他輪廓:“本宮一直以來,都隻是他們手中棋子。但本宮不想當棋子了,想當執棋的人。”
左恒眼中情愫愈發濃鬱,喉結抑製不住的滾動,“奴明白了。”
“所以,日後不要自稱奴了,從現在起,將自己視作臣子,這是開始的第一步。”
他眼眸帶著溫度,如有實質,輕聲道:“我明白。”
薑若淩輕笑。
既然一時分不開,那便給個過度,慢慢剝離開。
她相信左恒的忠誠,但無法留一個心口不一的人在身邊,唯恐在關鍵時候毀壞了自己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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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夜的大雨,次日是陰天,天氣陰沉沉,春風拂過,透出冷意。
薑若淩披著大氅,揣著手爐,來了鳳儀宮,將昨日抄的經書給了皇後過目,她草草翻看了兩頁,便擱置一旁。
而後看向薑若淩,神情陰鷙透著嚴肅,“昨日的功課,今早陛下將予則召了去,問責了一番,斥責他請別人寫。他為何會看出來?你給本宮一個交代。”
薑若淩聞言,神情詫異,抬眸見她臉色陰沉,二話不說,先是跪下,“母後明鑒,兒臣並不知曉緣由,當初拿入宮中,自拿到功課,便是我一手寫的,又親手送到母後跟前過目,其中不曾假他人之手,我也不知為何……”
她磕了個頭,“功課您與皇弟皇妹都是過目了的,不可能出問題,請母後明鑒!”
皇後臉色並未因此好轉,她將身邊瓷盞抓起,摔在了薑若淩跟前,瓷片飛濺,劃過了她額頭,落下一道細長的紅痕,血水順著額角淌下,滴在了樟木地板上。
“夫子說他尚未學到《商君書》,卻能熟稔運用其中馭民之術,難得這般好學。陛下這才將人召去,詢問他書中內容,因他答不上來,將其責罵了一番。薑若淩,你敢說你不是刻意為之!?”
薑若淩垂著頭,皇後未能窺見她眼底的寒光,她的聲音透著畏懼,“母後,兒臣出嫁已有三年,此後與皇弟接觸甚少,不曾知曉他尚未學到,況且那日來見母後,我道不懂的可以問,也是皇弟說都清楚,我才以為他學過。”
“你的意思是,都是本宮的錯了?”皇後臉色陰惻惻。
此時薑若淩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索性不再開口。
皇後正欲再訓斥一番,榮月姑姑打簾入內,說道:“娘娘,餘小將軍求見。”
她沒回話,冷冷盯著薑若淩,倏然拿起一旁經書,丟進了火爐中,瞬息被火光吞滅,化作了一抷灰,在她麵前飄過。
“重新抄,再抄十份。予則的事你最好沒耍花樣,下場你承擔不起。”
薑若淩磕首,在青竹秋菊的攙扶下起身離開。
跨出門檻,瞧見院中站著一人,一襲月牙白的交襟衣袍,腰際掛著半邊月牙玉佩,麵容俊朗,頭戴銀冠,麵容冷峻。
她目光落在餘景程腰間的玉佩上,是不由多看了兩眼,餘景程警覺的扯著大氅遮住,一雙眼眸格外銳利,似是雪山上的餓狼,唯恐她覬覦什麼。
“你最好安分些,莫要惦記不該惦記的東西,不然我會叫你生不如死。”
他語氣很平淡,薑若淩卻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認真,如若被他發現自己的小動作,他真的會讓薑若淩生不如死。
他十二歲就跟隨隊伍出征打仗,曾於生死存亡之際,躲在無數殘肢斷臂下三日,靠著吃人肉啖人血才存活下來,渾身帶著一股戾氣。
與季鴻青似那與生俱來的清冷淡漠不同,他的陰險歹毒、手段殘忍,是出了名的活閻王。
薑若淩卻漫不經心的一笑,說道:“餘將軍心悅安陽,卻連向其表明心意的膽量都沒有,你比本宮可憐,本宮當年敢直言心悅季鴻青,而你卻隻能像條臭蟲,躲在見不得人的角落裏窺視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