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傅聰的浮沉(1)(1 / 1)

傅聰的浮沉

第四,我要講一下傅聰。

傅聰是傅雷父愛的結晶。傅聰是傅雷的長子,他出生的時候傅雷的母親剛剛去世。傅雷像他母親那樣把自己的精力全部獻給了這個孩子。他很想把傅聰培養成有用的人,可是不知道這個孩子將來適合學什麼。

傅聰怎麼會學鋼琴的呢?在傅聰六歲的時候,傅雷好友雷垣說及:“孩子有沒有音樂天份,要試試絕對音感,一試就靈。”雷垣彈鋼琴,叫傅聰聽辨音名。沒想到傅聰都說對了。雷垣很驚訝,一般的孩子沒有這種感覺的。傅雷也說傅聰平日裏喜歡鬧,很調皮,但一旦家中放唱片,他馬上安靜下來。於是傅雷開始考慮這孩子的音樂天份,覺得應該讓他學習鋼琴。

於是傅雷請雷垣教傅聰彈鋼琴,慢慢地,越學越好,老師也越換越好。傅聰在傅雷為他選定的道路上堅定地走了下去。

傅聰說自己那時候是“一個上了發條的鍾”。發條緊了,認認真真練琴;發條鬆了,也會去貪玩。所以傅雷有時候在翻譯時會聽底樓的琴聲(當時他住在上海巴黎新村,鋼琴放在底樓客廳,傅雷書房在三樓)稀疏了,(圖30)他就下去監督傅聰練琴。他要培養傅聰成為音樂家,因此傅聰在上了幾年小學後,便退學了,以便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在家裏學琴。傅雷請了私塾先生教傅聰的國文。傅聰的國文課本由傅雷親自編寫,全部由傅雷清清楚楚地抄在本子上教他的。可見傅雷對傅聰花了全部的心血。我們可以在《傅雷家書》中看到:“做藝術家一定要做第一流的。做二流、三流的藝術家是很痛苦的。”所以傅雷再三強調,傅聰要是學音樂的話,一定要培養他成為第一流的音樂家。其實傅雷的經濟條件也不算太好,僅是靠翻譯得來的稿費維持家庭。在江蘇路的那條弄堂裏,他們家的經濟條件是差的。據保姆說,他們家每個月四十八元夥食費,每天都是記賬的。傅雷是請家庭音樂教師來教他。傅聰完全是在傅雷的精心培養之下,走上了音樂的道路。(圖57)

《傅雷家書》開頭就說到“53年正月的事”:

“……老想到53年正月的事,我良心上的責備簡直消釋不了。孩子,我虐待了你,我永遠對不起你,我永遠補贖不了這種罪過!這些念頭整整一天沒離開過我的頭腦,隻是不敢向媽媽說。人生做錯了一件事,良心就永久不得安寧!真的,巴爾紮克說得好:有些罪過隻能補贖,不能洗刷!”

這“53年正月的事”,是怎麼回事呢?

傅敏在《傅雷家書》新版中,加了這樣的注釋:

1953年正月,就貝多芬小提琴奏鳴曲哪一首最重要的問題,傅聰與父親爭論激烈。傅聰根據自己的音樂感受,不同意父親認為第九首《“克勒策”奏鳴曲》最為重要的觀點,認為《第十小提琴奏鳴曲》最重要。雙方爭執不下。父親認為傅聰太狂妄,“才看過多少書?”,而當時國外音樂界一般都認同第九首最為重要。所以父親堅持己見,這樣雙方發生了嚴重的衝突。在父親勃然大怒的情況下,倔強的傅聰毅然離家出走,住在父親好友毛楚恩的友人陳伯庚家近一月餘。後因傅雷的姑夫去世,覺得人生在世何其短促,父子何必如此認真,感慨萬千,遂讓傅聰弟弟傅敏接傅聰回家,雙方才講和。

當筆者采訪小提琴演奏家毛楚恩教授時,他的回憶與傅敏的注釋有所不同,照錄於下:

傅聰一氣之下,從家裏出走了,來到我家住。當時,我家很大,有三個房間,有客廳,客廳裏有鋼琴。

起初,傅雷夫婦不知道傅聰上哪兒去了,非常著急。傅雷夫人連夜找傅聰,找了兩三家,

沒找到。最後,找到我家裏來。傅聰不願意回家。傅雷夫人見他住在我家,也就放心了。

第二天,傅雷夫人又來,送來傅聰生活費,並把傅雷的話轉告傅聰:“你不在家裏住,可以。生活費我可以給你。不過,你在毛伯伯家,照樣要練琴,一點都不能放鬆!”

在我們家,盡管沒有父親監督,傅聰還是堅持每天練琴。一早起來,就練。他很有意思,一邊彈,有時還一邊唱。有些曲子,是他自己想出來的。

傅雷夫人常常來,給傅聰送來吃的東西。傅雷沒來,他還在生氣呢。

大約過了三個星期到一個月光景,傅雷的火氣慢慢消了,托夫人傳話,希望傅聰回家。傅聰呢?日子久了,氣也消了,也想家。

於是,一天晚上,八九點鍾光景,傅雷夫人拿了手電筒,接傅聰回去。

為了搞清這件事情,我采訪了上海的小提琴家毛楚恩先生。他告訴我,那年春節傅聰和幾個小朋友一起彈琴,傅雷在邊上一聽就覺得傅聰彈得比較差。於是等別的孩子走後,傅雷把傅聰罵了一頓。傅聰不服氣,一個人跑到毛叔叔家,在他家待了一個多月才回家。這使傅雷覺得自己對傅聰的教育是否過於嚴厲了,覺得對不起兒子,致使兒子不敢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