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1 / 3)

先有甘薯,後有玉米,兩種番糧的出現,實在令人振奮。

下田可種,均可高產。

滿朝文武仿佛能夠預見,自宣宗之後,始終困擾國朝的水旱天災,民生艱困,軍餉不足,盜匪四起等問題,終於有了解決途徑。

隻不過,沒有親眼見證兩種作物的實際產量,單從皇莊記錄,以及薊州呈獻的簿冊中推斷,到底不夠直觀,缺少底氣。

甘薯且罷,經皇莊種植,倉庫中的數量,運糧官員都曾見過。

沒去過皇莊,順天府中也有實物。

玉米遠在薊州,依奏疏所言,種子分散種植,每個農人僅得十幾二十株,畝產全靠推算,與實際定有出入。

這種情況下,變數委實不小。貿然取信,存在風險。

楊瓚請於皇莊試種,首要目的,是為培育良種。其次,即為給眾人一個直觀印象。甘薯、玉米皆可豐產。

無需上田,中田、下田都能栽種。

比起推算,產量隻多不少。

不會誤農時,也不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大可放寬心。

如果能尋到土豆,哪怕是土地貧瘠的府州,缺糧問題也能緩解。

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在此之前,朝廷需立下法度,製定規則,先常識種植。再以賑濟方式,將番糧下發民間。以此讓百姓樹立信心,這些舶來的番糧可以種植,亦能飽腹。

“眾卿以為如何?”

啃完玉米,朱厚照拭過嘴角。

昨日,楊瓚的一番開導,對他而言,無異於醍醐灌頂。

思索一夜,少年天子豁然開朗。

登基之初,他便立下誌向,欲-做不世明君,垂統萬民。更要仿效太宗皇帝,飲馬草原,驅逐惡鄰,揚威海外,令四夷臣服,八方來朝。

未著手,隻憑想象,他以為很簡單。

天子施政,最大的阻礙就是朝臣。隻要壓服群臣,強過閣老,便能隨意而行,達成所願。

但事與願違。

隨時間過去,漸漸熟知-民-情-軍-政,愈發了解泱泱國朝,內憂不息,外患難平,民軍百姓生活艱困,盛世之下,存在諸多問題,朱厚照的思想,驀然發生轉變。

曆史上,朱厚照有過類似經曆,生出同樣擔心,卻無力對抗,更掙不出桎梏,無法找到出路。

憋悶之下,隻能用偷-跑出京的方法,調兵遣將,臨陣禦敵,保土衛疆,將韃靼驅逐漠北,幾十年不敢大舉犯邊。

這樣的功績,留在史書上,僅是“殺敵一人”,“頑劣不堪”的記載。

現如今,姓楊名瓚的蝴蝶振動翅膀,桎梏開始鬆動。

年輕的皇帝,終於能活動開手腳,處理政-務的方式,對群臣的態度,隨之發生改變。

劉公公遭幾頓狠抽,奸宦之路遇阻,轉而向貪官法發力,終究沒能成為立皇帝。

沒有八虎橫行,戴銑沒有廷杖染血,玉階前殞命,韓文等朝臣沒有因上言罷官。

王守仁也沒有觸怒劉瑾,貶謫龍場驛。

相反,陰差陽錯,因南下剿匪,王參議竟同劉公公結下另類“友情”。

劉健謝遷沒有怒天子不爭,憤而乞致仕。

李東陽沒有獨留朝中,陷入四麵楚歌,被學生斷師生情誼。

江浙海賊被剿,倭賊隻能小打小鬧,難成大勢。

北疆韃靼被逐,薊州一場大戰,別部成為曆史。阿爾禿廝部掀起-內-訌,韃靼各部陷入混戰。

兀良哈瓦剌趁機舉兵,伯顏小王子內-憂-外-患,連戰數場,實力大為削減。最後,竟如喪家之犬,被迫向漠北遷徙。

隻不過,想要在漠北安家,先要甩掉兀良哈追兵,後要繞開瓦剌截堵,最後,還要揍飛想趁機占便宜的烏斯藏。

至此,正德朝時期,困擾朝廷的諸多問題,已被解決半數。餘下,便是小冰河期加劇,因氣候變化導致的地-震-洪-水,糧食絕收,饑民遍地。

曆史上,明朝的滅亡,天災是重要原因之一。

若不是朝廷沒錢,崇禎帝不會下令地方-裁-員。

沒被裁員,失去生活來源,李闖王自會安居本職,兢兢業業,在基-層-公-務-員的崗位上打拚。

養家糊口就夠費神,壓根沒時間扯-旗-造-反。

不是李闖王打入順天,野豬皮的子孫,還要繼續在關外漁獵。華夏傳承幾千年的文明,也不會被野蠻的“主子”“奴才”打斷。

天災是一則,人禍更不能忽略。

楊瓚閃動翅膀,不隻影響朱厚照,滿朝文武也被潛移默化。

如立誌抱大腿的吏部郎中,都十分明白,想得楊禦史賞識,貪墨是大忌。

偶爾撈取外快,吃相也不能太難看。

聖祖高皇帝定下的薪資太折磨人,靠著俸祿米糧,偏遠地區還能湊合,繁華一些的州縣,都得補丁蓋補丁,餐餐數米粒。

遑論京城。

長安米貴,居大不易。

單靠俸祿,養活一家老小尚且不能。如何禮尚往來,結交人情?

朱厚照幾度提及,複聖祖高皇帝之法。但在實行過程中,卻要考慮實際問題。

畢竟,朝廷運轉,需要官員辦事。

水至清則無魚。

粗俗點講,想要馬兒跑,就得給足草料。

好在,這個問題也有解決途徑。

想到楊瓚遞上的奏疏,雙嶼衛送來的快報,朱厚照俯視群臣,嘴角勾起,底氣相當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