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2 / 3)

接替劉大夏,擔任兵部尚書的許進,臉色發白,險些頂不住壓力,當場暈過去。許尚書年將七旬,身子骨不大好,在雪地裏跪著本就遭罪,被天子重點狠瞪,更是難捱。

好在朱厚照停留不久,又有李東陽從旁進言,總算抬臂,令眾人起身。

天子歸京,本該有儀仗鼓樂。礙於本次情況特殊,隻能一切從簡。

儀仗僅設錦衣衛,鼓樂設而不做。五成兵馬司官兵和順天府衙役掃清街道,搭建人牆,就算了事。

進入東城,朱厚照重新上馬,對天子車輿棄之不用。

“陛下,請登輿。”

“朕習慣騎馬。”

見三位閣老臉色微變,想起楊瓚的叮囑,朱厚照立即改口:“朕離京數日,兩宮定然掛念。今歸心似箭,策馬更快。”

理由牽強,好歹能夠接受。

天子剛回京,尚未抵達宮城,不想再-激-得對方犯倔,內閣退後半步,默許天子騎馬。

“陛下,請。”

天子騎馬,百官必當仿效。

三位閣老和武臣好辦,躍身上馬,風鼓官袍,很是瀟灑。

習慣乘車坐轎的官員當場傻眼。

難不成要徒步跟著走?

五品以下,上朝下朝俱是步行,早已習慣。五品以上則集體皺眉。

左右衡量,到底接過韁繩,腳踩馬鐙,在長隨的幫助下,坐上馬背。速度雖慢,好歹能保住幾分顏麵。

路行一半,冒雪迎駕的百姓越來越多,萬歲聲不絕於耳。

山呼聲中,三匹快馬自北行來,接連奔入玄武門。

馬上騎士身著袢襖,外罩一層皮甲。

到城門前,三騎被衛軍攔住。

駿馬口吐白沫,眼見不活。

騎士翻下馬背,跌落雪地,勉力掙紮仍站不起身,明顯是長時間奔馳,乍然鬆懈,全身脫力。

“怎麼回事?”

聽到回報,輪值百戶匆匆趕來,騎士都被衛軍扶起。

三人皆是臉色發青,嘴唇幹裂,雙手和耳朵帶著通紅的凍傷。一人右肩皮甲-撕-裂,應是被利箭破開。傷口凍住,滲出的血已結成冰碴。

“快、急報!”

用最後的力氣,騎士取出腰牌,抖著嘴唇,沙啞道:“韃靼叩邊,萬人-逼-近-密雲龍門!”

“什麼?!”

聞言,百戶大驚失色。一把抓過腰牌,仔細查看陰刻,確認出自密雲後衛。解開騎士皮甲,見其腰腹帶傷,緊纏的繃帶早浸透血色。

“快稟報……”

騎士猛然睜開眼,似回光返照,用力抓住百戶手腕。

“密雲後衛,潮河所,龍門所,曹家寨……三千弟兄……有內-奸……帶路……”

用盡最後力氣,吐出最重要的幾個字,騎士一陣劇烈的咳嗽,噴出大口鮮血,怒睜雙目,當場殞命。

玄武門處,陷入一片死寂。

“百戶,這……”

“這什麼!”百戶合上騎士雙眼,咬牙道,“抬進城樓,我去稟報!”

“是!”

聖駕歸京,百官恭迎。此時稟報,恐來不及說話,就被禁衛長矛架走。兵情為實,九成仍要被問罪。

然情勢所迫,顧不得那麼多。三人帶傷飛報,足見邊鎮情況何等危急。

“駕!”

駿馬飛弛而過,街邊小販躲閃不及,接連被踢翻了擔子。不敢大聲咒-罵,隻能小聲嘀咕,一邊收拾被踩碎的貨物,一邊暗罵,這是哪個愣頭青,殺千刀的,今天在城內跑馬,不怕下刑部大獄!

城門衛百戶一路策馬飛奔,從北城到東城,撞-翻十餘個攤位,終於在宮城門前見到聖駕。

相距百米,百戶滾落馬背,被金吾衛架起,顧不得其他,大聲喊道:“陛下,薊州邊軍飛報,韃靼萬人叩邊,密雲潮河危急!”

什麼?!

朱厚照立即勒住馬韁,上前數步,大聲問道:“來人何在?”

百戶掙紮著跪在地上,眼圈已經泛紅,啞聲道:“回陛下,三人俱帶傷而來,一人傷重殞命,兩人現在玄武門。”

“張伴伴。”

“奴婢在。”

“宣太醫,朕先去玄武門。”

“遵旨。”

張永應諾,立即調轉馬頭,直奔隊伍後的青袍官員。

朱厚照揚起馬鞭,令百戶上馬,不顧群臣阻攔,決意馳往東城。

“眾卿都聽到,密雲危急!”

“體統?韃靼叩邊,萬人攻破邊鎮,賊虜肆虐,百姓被劫掠欺淩,還同朕講什麼體統!”

朱厚照悲憤填膺,不勝其怒,一鞭-抽過去,直將攔在最前方的官員掀翻馬下。

“陛下!”

幸虧官服內有夾襖,鞭子抽過去,隻破開一層棉花。饒是如此,也嚇得眾人噤聲,倒退兩步,不敢再攔。

天子火冒三丈,揮舞鞭子抽人,比說什麼都管用。

群臣驚嚇不小,無人敢再造次,紛紛讓開道路,任由天子一路疾馳,隻留背影。

跌落馬背的給事中,顫巍巍站起身,看著身前一道鞭痕,倒吸一口涼氣,心存餘悸。

自仁宗朝後,未見哪位君主對臣子動手。怒極懲治,也是發刑部大理寺。最嚴厲,不過打頓廷杖,關進詔獄。

現如今,正德皇帝親手抽朝臣鞭子,難免讓眾人想起,聖祖高皇帝和太宗皇帝,貌似就有這類嗜好。

憶起洪武朝多數官員的下場,如何不脊背發涼,雙股顫顫。

不提眾人如何想,朱厚照以最快速度趕到北城,翻身下馬,鞭子一甩,令百戶帶路,噔噔噔跑上城樓。

劉健三人到底年紀大了,跟在天子身後,都有些吃力。

顧鼎跟得最近,楊瓚……以他的身板,速度還比不上三位相公。

薊州來的三人,都被安置在城樓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