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二十五 深夜(2 / 2)

夜漏更深,紫禁城中也是一片寂寂,隻有那些被罰的宮女,提著燈籠,搖著響鈴,一邊發出聲響,一邊報時,在她們經過的時候,才會發出斷斷續續的聲響,除此之外,占地極廣,房舍一萬餘間的龐大宮城,到處是一片漆黑,整個宮城,都是在一種陰森黑暗的氣氛籠罩之中。

隻有在中軸線上的內廷第一殿,規製隻下於外朝皇極殿的乾清宮中,仍然有著跳動的燭火。

外間從乾清門到平台,再到正殿,兩邊的暖閣內外,都有燈燭照亮。

不過崇禎皇帝沒有在大殿和暖閣中,天氣很熱,雖交九月,也就是後世十月初的時候,秋風未起,酷暑的威力猶存,皇帝宿在乾清宮殿群後的小院內,這些小院都起著各種好聽的名字,有一些是宮女和內監的居所,有幾幢則是皇帝在不同節令和時間的宿入。

在這一天,崇禎又是批了一天的奏折,他實在累壞了,三十歲的人已經當了十幾年的皇帝,對萬曆和天啟皇帝來說,當皇帝是休閑和享樂,萬曆把國事交給內閣,天啟把國事交給近侍,反正都是自己不怎麼操心,隻抓軍事大事就可以了。

但崇禎的性格不能接受這樣的安排,他事必躬親,甚至一個知縣催科征比是否合格也在他的考核之內,每天大小事情,不論是衙門的題本,還是私人奏疏,每折必看,而且必定有所處斷。

這樣的做法,鐵人也受不得,何況他性子優柔寡斷,不是朱元璋那種閱曆深厚,天資聰敏,而且敢於做決斷的開國帝王,在崇禎這裏,每日重複的其實就是錢糧兵穀之事,他既沒有什麼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又不知道如何興利除弊,總觀崇禎朝的施政措施,無非就是急功近利,簡單的說,什麼能省錢,就幹什麼,什麼能來錢,就幹什麼。

崇禎早年議河工之患,聽說要出錢,皇帝就罷休,聽說裁撤驛站一年能省幾十萬,立刻就去做。

加征遼餉,剿餉,練餉,其實都是火上澆油之事,換了萬曆天啟年間,一定會大加論證和考量,換了崇禎這種皇帝,卻是幾個大臣建言之後,立刻施行。

大明這駕馬車,在崇禎這個馭手的帶領下,往著懸崖的方向,疾馳而去。

看到皇帝趴在幾案上的頭動了一下,值更的乾清宮太監急忙上前,小聲勸說著。

燈燭之下,崇禎抬起頭來,眼睛中全是血絲。

這樣漏夜不睡,或是趴在幾案上打盹的睡法,在他來說也已經是經常有的事情了。

“不上床了,前方事多且繁,朕哪有心思睡覺。”

崇禎搖頭拒絕,想了一想,又道:“再說今天逢九,是朝會的日子,朕此時睡下已經嫌晚了,不如不睡的好。”

每逢三六九舉行朝會,朝臣有半夜就得起身趕路的,有一些小京官家住在南城,距離宮中十幾裏遠,每次朝會,他們都是苦不堪言。

便是皇帝自己,朝會之日五更之後天不亮就得起床,穿著通天冠等冗雜的冠服,屏心靜氣,在外朝被百官瞻仰天顏,無論如何,要保持昂然之態,所以也是一個苦差事。

此時睡覺,一會精神不足,還真的不如不睡,勉強打起精神的好。

這屋子之中四角都有太監值宿,牆著掛著衣冠和銅拂塵,一旦有警,可以持銅拂塵與刺客搏鬥,這些太監都是崇禎最親信的近侍,此時皇帝不睡,眾內監也不能睡,再聽皇帝有此勤政之語,都是感動垂首,紅了眼眶。

崇禎既然不睡,又叫內侍多點了兩根巨燭,明晃晃的十分光亮,借著燭光,重又看起幾案上堆積如山的奏疏。

前幾天皇帝就曾經下旨,規定了奏本除錢糧兵穀之事外不準超過五百言,所以那些薄薄的奏本他放在一堆,厚實的又放在另外一堆。

看告急請餉的奏本看完了,就看看薄的,轉換一下煩惡的心情。

今晚幾本厚厚的奏本都是河南方向過來的,無非是李自成之事。就算此賊還沒有強大到攻克府城的地步,但李自成與張獻忠齊名,性格堅韌強悍,無論如何不肯受撫,在流賊中是胸有大誌之輩,絕不可小視了他。

連丟三縣,崇禎十分氣憤,在題本上對丁啟睿等人痛加責罵,命丁啟睿等人立刻督師出潼關,往河南一帶剿滅李自成。

他不知道李自成已經擁眾二十萬,丁啟睿隻有不到兩萬人,根本不敢靠近,而李自成現在不肯攻打名城大府,是在潛伏練兵,種種跡象,使得李自成還有實力未複的假像。

帶著這種錯誤的印象,崇禎開始調兵遣將,希望在年底之前,將李自成剿滅在河南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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